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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若无一技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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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有些奇怪。

    阿月垂眸应了声&34;好&34;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温声问我今日都学了什么,累不累,有没有受委屈。

    我眼珠转了转,总觉得口述没有直接演示一遍形象,便同他道:“我给阿月演一遍吧。”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笑着点头称好。

    然后,在我面对着他直直跪下后吓得花容失色。

    “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多凉,快起来。”

    说着,就要扶我。

    “别急阿月,这才哪到哪?”

    我很淡定地摆摆手,跪坐在地上,双手交叠于膝上,垂着眼睫,尽量将自己放空,一张小脸上露出乖顺温柔的神情。

    随即,轻声开口,声音缱绻软绵: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

    背着背着,阿月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上我的面颊,像是擦眼泪似的用大拇指缓缓地摩挲着我的眼帘下面。

    他眉心皱得厉害,眼底里写满了心疼,唇瓣用力地抿了抿,没有说话。

    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仿佛开始发烫,顺着他手指滑动的方向,一路烫到我的心里,烫得我整个人都心慌意乱。

    我抬眸,覆上他的手,笑眯眯地问他:“怎么啦?”

    他只回答了我三个字:“你哭了。”

    若不是我能感受到自己眼底干涸得宛若灾年的旱地,只看他这副揪心的神情,我还真以为自己哭出来了呢。

    我神情平淡,从容一笑,接着方才的古文背道:

    “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媟黩。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

    他的手顺着我的脸颊一路滑落,我的目光也随着他的手一路滑落。

    他曲指,轻轻刮了下我脸颊,眼底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羲和,不哭。”

    我抖了抖眼睫,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好,我不哭。”

    他又用拇指轻揩了两下我眼底温声哄道:“羲和,不痛。”

    我薄唇浅扬,点头应道:“好,我不痛。”

    “羲和……”他还想说什么,却独自将话语咽下,只是将我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掸去我膝上的灰尘,拉着我的手目光紧紧落在我身上。

    我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我抱在怀里。

    “这样好些了么?”

    我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得,他这样一弄,反倒让我委屈起来。

    我突然想到前两天的饭桌上,我因为不知道要用公筷夹菜,被训到不敢再夹菜只敢吃碗里的米饭。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的,确实是我不够规矩。

    但当有人问我“这般不懂规矩,是没有父母教过?”,当他们用戒尺狠狠打我掌心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

    我想,若我父母真的还在的话,怕是没人敢这么说我。

    可我父母早就不在了。

    他们就是在仗着我没有父母才会欺负我。

    不过呢我也明白的——

    寄人篱下嘛,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在正常不过。

    因为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所以,我也习惯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对自己说没关系。

    可是当阿月把我抱在怀里,问我这样有没有好一点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

    唉……

    好累呀。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面的累。

    虽然很贪恋阿月的怀抱,但我还是狠下心将自己推开一定的距离。

    我习惯性地不敢表现出任何一丝委屈,我怕这会儿变成他人日后伤害我的理由。

    再说了,人与人的情感本就不相通。

    与其等着别人来可怜自己或是将希望寄于他人,还不如好好抱一抱自己。

    至少后者还能让自己感受到真真正正地慰藉。

    为了隐藏起我真正的想法,我提了口气,叉腰,将胸膛高高挺起,努力摆出一副精气神十足的样子,反过来安慰他:

    “哎呀阿月,干嘛要这样子嘛,搞得我好像受了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总是被你这样看着,就连我也会误以为自己很可怜的。”

    “反正万事开头难嘛,熬过这一段就好,熬过这一段也就习惯了,干嘛要这么伤感嘛?”

    “话说回来,再过两天我就可以休息了了唉,阿月你有没有什么想去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去呀!”

    阿月没回答我。

    他只是拧着眉看着我苦笑。

    我看见他半隐在水袖里的手逐渐收紧,用力,握成了拳,却又渐渐松了力道。

    直到这一套动作做完,我才听到他柔声开口:“羲和,如果在这个年纪就必须学会乖顺隐忍,对你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残忍吗?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笑了。

    “没关系的阿月,自古以来,女孩子不都是这样隐忍下来的么?”

    “虽然平日里我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我却比谁都知道,我就是她们中的一员。”

    “况且阿月你知道的,若我想求得他们的庇护,就必须得成为他们喜欢的样子,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人不能既要又要,这是不符合常识的。”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必须有一个能无论到哪都可以吃得上饭的看家本领,不然的话,就得一辈子受人摆布……”

    说到这儿,我才突然发现,我好像还真没有一个能够吃得上饭的看家本领。

    夫子会教书,杨绛河会打仗,阿月是北平的名伶。

    唯独我,幼时仗着家里有钱有权什么都没学,后又因为家里有着足够我往下挥霍三代的家产而放纵自己无一技傍身,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什么活儿都干不了的美丽废物。

    咳咳,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样自甘堕落。

    意识到这个严重问题,我岔开之前的话题,朝阿月问道:“阿月,你觉得我做什么事能比较合适?”

    阿月本来在安静地听我说,顺便偷偷暗自神伤,突然被点名提问,他也有些犯难。

    “这个么。”他食指微曲,抵住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34;至少,应该是上得了台面的事。&34;

    他……说得很有道理。

    毕竟我曾经算是个大户人家大小姐,若是做些下九流的生意,未免太对不起我爹和林家了些。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我很认真很认真地朝阿月问道:“阿月,你想不想当老板?”

    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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