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也可以是兄妹
我从不相信，人，不会被金钱收买。
毕竟国人也好、洋人也好，每个进过林家大院的人都会在看见我爹爹拿出一筐筐金条后喜笑颜开，并承诺着会为他办好所有他想要办的事。
我爹说了：
高官厚禄，功名富贵，最能使人消磨意志，不起异心，尽忠报效。
这种念头陪伴了我许久，直到——
阿月拒绝了我。
“哎？为什么？我和阿月不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我不应该给阿月买阿月喜欢的东西吗？为什么阿月要拒绝我？”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他看向我的目光很复杂。
最后，竟将其归咎到是我年纪尚小的缘故。
他说我还是个孩子，思想单纯，以后千万不要对人如此，哪怕是朋友也不行。
我知道，他是怕我以后交上只会一起喝酒吃肉的狐朋狗友。
但很难保，我不会是他口中的&34;狐朋狗友&34;。
“哦！原来是这样，嘿嘿，谢谢阿月跟我说这些，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我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内心却在偷偷笑。
他说我单纯，他不知道的是，真正单纯的是他才对。
林家败落后，我就不是小孩子了。
曾经的屋檐不见了，我就得成为那个屋檐了。
当成为屋檐后，有些事也渐渐明白：
世界上有一大部分的事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而剩下那一小部分，则需要花更多的钱来摆平。
不过，阿月居然说他对钱不感兴趣。
这好怪喔，怎么想都是好怪喔。
算了。
既然阿月不想要东西，我便拉着他去吃好吃的。
毕竟人只要一吃甜食心情就会变好嘛！
既然出来玩，就得开开心心的！
想着，我拽着他来到一家客人还算多的甜品店，掏出小荷包买了一大堆好吃的。
毕竟银票金子这些东西我有的是，但阿月的真心一笑可难得。
这么一说，阿月好像褒姒哦，而我就是那个为博美人一笑而多次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我赶紧呸呸呸。
阿月才不是什么红颜祸水呢，我也不是什么昏君！
我们俩是天生的一对挚友！
付完钱，我又拉着他的手往店里的空座上坐。
也许是阿月的美貌太过惹眼。
我们找座位的时候，有好多人的眼睛直往他身上瞟。
虽然也会有奇奇怪怪的眼神往我身上瞟，但是没关系，他们看我可以，不可以看阿月。
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两位是姐妹吧？现在很少看到您二位这种穿着的姐妹了呢。”
也许是因为阿月没有开口说话，店小二误以为他是我的姐姐，在端上西洋点心，阿不，应该叫做&34;蛋糕&34;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阿月愣了，我笑了。
“也可以是兄妹。”我俏皮地朝店小二眨巴了两下眼睛。
店小二瞪大了眼睛：“啊？！”
看着他瞠目结舌的样子，我几乎要笑出声来，用胳膊肘碰了碰阿月的胳膊：“阿月你说句话呀，不然就要被当做女孩子了。”
“……”阿月喉头滚动了一下，轻声道，“是兄妹。”
他声音虽温柔得有些阴柔，却也足以让人听出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店小二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您慢用，您慢用。”
说完，匆匆离开。
我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我早说过阿月是话本子里那种腰细腿长的美人，就算被误认为姑娘也不奇怪。
而阿月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处变不惊地拿起了刀叉。
他好像不太会用，握着刀叉的姿势很别扭，无声叹了口气后又抬头看了看桌子左右。
我猜，他应该是在找筷子。
但这里是西洋点心铺子，哪里有筷子？
好在之前来林家的西洋人也不算少，他们经常会带这种东西作为礼品送给我父亲。
由此，我也勉强学会了刀叉是怎么个用法。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阿月是北平人，按理说北平那边西洋的糕点铺子也不少，为什么他不会用刀叉呢？
我这样轻声问他，他只说道：“这些东西虽好，但放在北平终究上不了台面，若是请人吃饭应酬，需得订下正宗的北平老馆子才行。不然，就不能给足客人的面子。”
“哦。”我应了一声，“还挺讲究的。”
他又道：“凡事都大差不差，到最后，也只剩下了讲究。”
说完，又悄悄问我：“你看见店里的筷子了么？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也不知被放到哪里了。”
噗，有一点点可爱。
我忍着笑告诉他这种西洋点心铺子基本上是没有筷子的。
“这样啊，那可就麻烦了……”他喃喃了这么一句，双手又握上刀叉，露出小孩子般认真的神情。
就好像只要他稍微不注意，这蛋糕就会自己长腿跑了一样。
“阿月。”我唤了他一声。
他转头，绯红的唇正对上我递到他嘴边的蛋糕。
他的唇瓣上蹭上了奶油，他挡着嘴用舌尖舔去。
等他放下手后，一双薄唇晶莹剔透，比放在橱窗柜子里的草莓布丁看起来更可口。
“别闹。”他声音很轻，像是娇嗔一样，“这里人太多了，都能看到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我在大庭广众下不要太亲他，会被人误会的，不合适。
我啧了一声，说道：“阿月哇，封建王朝都已经亡了，就别那么封建了嘛。再说了，喂个蛋糕而已，普通人家的兄妹也会这么做哇，有什么不合适的？”
阿月犹豫了半天，最后，屈服在我&34;可怜兮兮&34;的眼神下，掖过碎发，轻轻含了一口。
“好吃吗？”我一脸希冀地问他。
他点点头，说：“羲和买的都好吃。”
哇，这回答可真狡猾，我记下了。
下回他若是再问我想吃什么，我便也这样回答他，看他会不会犯难。
“那……既然阿月喜欢这些小点心，我就把店给阿月包下来可好？”
我笑眯眯地问他，他却猛地一呛，不住地咳嗽起来。
他咳嗽的厉害，白皙的脸上红得仿佛能滴出血，叫人看着就觉得心惊。
我不敢再闹，赶紧去给他点了一杯花花绿绿的果汁端回来给他。
他举杯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咽下咳嗽后，稳稳放下杯子，皱着眉头摇着指头对我笑着说道：
“小羲和啊，你啊……你啊……你还真是浑身上下除了脸就没有乖的地方。”
“你要是再这样闹下去，我可就……”
“我可就要生气了。”
说着，他抬手在我眉心弹了个脑瓜崩。
他弹得不重，却足以弹醒我。
我才发现，我在习惯性地将他往外推。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或许是因为人都是有劣性根的，而我的劣性根，就是想看温柔如谪仙的人，因为过于贪恋人间的纸醉金迷而将纯洁的心灵腐蚀殆尽。
又或许我只是一次次地想要试探他会不会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离开我，使我再次变成孤单一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阿月说，我要再这样闹下去，他可就要生气了。
我还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哎，也不知他生起气来，会不会像夫子那样拧着眉用书本拍我脑袋？
不过他现在好像没有书哎，那他怎么罚我？
况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能硬下心罚人的样子。
唔……好好奇，好想让阿月对我发一次脾气。
虽然很好奇，但我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奇而毁掉我俩一天的好心情。
于是，面对他这不算威胁的威胁，我赶紧撒娇求饶：“啊呀，好阿月，好哥哥，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拜托拜托。”
说着，双手软软合十，用一种乖到不能再乖的神情看着他。
阿月心软，自然看不得别人这样求他。
在憋了几秒钟后，他终于忍不住，桃红色的薄唇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戳着我的脑门对我说到：
“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