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卡西莫多和雨果
轰隆——轰隆——
伴随着黑烟，金属制的巨大轮盘在齿轮的拨动下撞击着铁轨，钢铁的巨兽如同洪流一般咆哮着向着前方奔驰，车厢上的红色油漆也已在风中的沙砾的拍打下露出了红漆之下的那一抹古铜色。
车厢的前几节之中挤满了人，自从全面步入蒸汽时代之后，蒸汽火车成了人们长途出行的主要方式之一，这一切都要归咎于天才发明家威廉姆·吉布森对蒸汽能源的运用，而与之相对的，在更大的进步和更高的文明进入人类社会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名为“拥挤”的病症，不对，倒不如说是镇痛要更为合适。
就比如说这节车厢，原本只能坐三个人的座位上坐了四个人，如果算上一些带着小孩的妇人的话，那这小小的三人座椅上挤了整整五个人，这远远超出了这个椅子所能承受的范围，这还不算完，在霸占完了所有的座位之后，人潮还要占满过道，这导致列车员只能像一只误入了沙丁鱼群的鲶鱼一样在人群中努力穿行，而此时正值晌午，车上有些人正在享用自己带来的三明治，还有些人因为长途旅行所带来的疲惫正在吸烟，烟草的味道混杂着蔬菜和火腿的味道以及人的体味让车厢里变得像是餐厅的后厨。
“别挤了。”不知道是谁抱怨了这么一句。
“呵，我也不想啊，不想挤，你买票去前两节车厢，那里宽敞。”
他说的没错，列车的前两节车厢是富人专用，能够买得起票的都是一些富商和贵族，他们的车厢里，能坐下四人的位置只坐两个人，而且还有专门的年轻侍从替他们倒香槟酒和咖啡，不过这辆列车的启程站还只是敦克威尔这样的中型城市，如果是从翡冷翠或者兰登伯格那样的地方出发的列车，或许会有把一整节车厢都包下来的显赫贵族也说不定。
但很可惜，那样的事情和现在这个拥挤的车厢完全是发生在两个世界里的风景。
卡西莫多努力地朝着车窗的方向缩了缩，他将戴着皮手套的手探进口袋，从中取出一块造型颇为考究的怀表，看材质大概是拿烈铜矿混合着黄金做的，这不是一般平民能用得起的东西。
“晚了两分钟。”卡西莫多在心中盘算着，他在计算这趟火车的抵达时间，比约定好的时间要晚了两分钟，这让他感到有些焦躁，不过也能理解，每趟火车都有那种姗姗来迟的医生和小商贩，哦对还有律师，这些赚了点小钱新生市民，仗着自己的阶级现在在议会上占有一定的比例就开始目中无人，正是因为这群人，这台依靠最精密的仪器所构造的钢铁巨兽才会延误。
“这位先生，怀表不错啊。”坐在一旁的男人和他搭话，看男人的样子，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也可能更年期一些，不过由于他已经秃顶了，所以不太好估算他的准确年龄，男人穿着看起来很得体的西装，但是再怎么得体的衣物在这种拥挤的环境下也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了。
相比较而言，卡西莫多身上的衣物看起来就整齐的多，至少没什么褶皱，而且他恐怕也是这节车厢里面坐的最直的一个人了。
“先生，不瞒您说，我是做古董生意的，您手上的这块怀表，我觉得交给我，应该能卖个高价钱，您看？”那男人搓着手，用贪婪的双眼凝视着卡西莫多那双深蓝色的眸子。
“你卖不掉的。”卡西莫多一边说着一边合上怀表，怀表的表盖上有着一个齿轮形状的浮雕，齿轮的正中央插着一柄长剑，斜上角一柄火枪也刺入齿轮之中。
看到那块怀表上的浮雕，那个男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双手合十地朝着卡西莫多点了点头：“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打扰您了。”
“不打扰。”卡西莫多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攥拳，随着这个动作，他的手指关节处传来一阵金属齿轮摩擦般的声音。
“嘿嘿，您忙，您忙。”
见男人不再多话，卡西莫多再次打开怀表，他看着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在心中暗自默数着。
在卡西莫多数到第300秒的时候，随着一声鸣笛声，火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到了。”卡西莫多这么想着，但他并没有直接站起身，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在列车停下的时候就仿佛看到救星似地逃开了。
等到这节车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卡西莫多才缓缓起身，他拿起放在两腿上的礼帽，将摆放在一边的手杖夹在腋下，等他下车的时候，车上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火车停靠的站台看起来并不是很新，虽然铁轨可以正常使用，但是站台的顶已经缺了一半，原先的大理石支撑柱孤零零地耸立在那里，这也难怪，毕竟这里，约尔德兰特，在早些年流血战争的时候，约尔德兰特是实实在在的前线，别说站台了，就连城镇也已经被毁坏的差不多了，所以实际上，现在的约尔德兰特已经没有什么人居住，那些下车的人，也大多是准备在这里中转，因为约尔德兰特现在虽然被称作“废城”但是确实重要的交通枢纽，从这里可以前往蓝汐海附近的地区，也可以往北边的边陲峡谷去，还有西边的达特里亚，都是从这里转车。
不过，卡西莫多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卡西莫多先生。”身穿黑色制服，戴着军帽的男人像是在站台上等了他很久似的，“我奉命来这里接你。”
卡西莫多看着男人腰间别着的左轮手枪，他很清楚，那把枪不是装饰品，里面现在应该是填满了可以一击毙命的秘银子弹。
“你倒是很准时。”卡西莫多耸耸肩，“不过，我也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还有军官学校。”
“不，不是军官学校，是猎人学校。”那人笑了笑，“你叫我乔治就好，请跟我来，我们的车就在车站门口等着。”
卡西莫多注意到那个男人胸口别着的胸章，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标识，血色的下弦月上托着被荆棘缠绕的蔷薇。
停在车站门口的是一台夏洛克牌蒸汽机械动力车，不过看样子是有改装过，排气孔的位置有些蓝色的粉末。
“我们走吧。”乔治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啊对了，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司机布鲁托，你旁边那位也是负责护送你的卡特先生。”
“说是护送，其实和押运差不多。”卡西莫多苦笑了一声，“有劳了。”
“不客气。”乔治朝着他笑了笑，“开车吧。”
汽车行驶的路径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活人，反倒是野生的鹿倒是看到了几只，看到那些家伙的时候，乔治还发表了一些他对鹿肉料理的独特见解，认为烤鹿肉的风味比不上用巴菲特香草和红酒还有黄油佐伊肉蓉菇炖煮所烹饪出的炖鹿肉来的美味。
起先四周的风景还算得上是城镇的风景，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当年的流血战争给欧陆地区和世界造成的影响预估要有整整一百年才能修复得了。穿过破败的城镇之后，汽车穿过了一条漆黑的隧道，紧接着就是一直在山里行驶了，卡西莫多甚至觉得，他们这是在爬坡。
汽车大概在山顶的位置停了下来，山顶上有着一栋类似于教堂的独栋建筑，不过教堂上的标志并不是如今的生命教派和机械教派的生命之蛇和永动齿轮，而是和乔治的胸章一样的标志——下弦月上的荆棘与玫瑰。
“请吧。”
大门随着齿轮摩擦的声音缓缓打开，卡西莫多也是在这个时候走下汽车，山顶的太阳晃得有些刺眼。
“请进吧。”乔治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门后的光景让卡西莫多有些诧异，这里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教堂和教会，入口的地方就是一座果园，果树上的果子已经成熟了，这让四周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果香味。
这和卡西莫多印象中的军官学校有些不太一样，至少，他印象里的军官学校都是光秃秃的。
他夹着手杖，跟着乔治一路朝里走，这里不仅有果园还有打理的不错的园林建筑，不过其实也有些残破了，看样子这个教堂也是被他们这个学校直接拿来利用了。从走道两旁的一些旧教派的雕塑来看，这里以前应该是别人的地盘。
而远处的一尊雕像吸引了卡西莫多的注意，那是一尊人像，人像的手中握着一柄利剑，而那个人的剑刃之下，是一个没有脑袋的身体，看起来原先两个人应该是在缠斗，但后来，剑刃之下的那个人的石头脑袋大概是被炸没了。
“它原先是什么样子。”
“喂，小心！”
卡西莫多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他抬起头，随之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他抬起手，抓住正在朝他脑袋上砸来的那个东西——一个紫色的果子。
“喔，你反应好快啊。”
一旁的果树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双漂亮的碧蓝色瞳孔，和一头微卷但看起来并不是很凌乱的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陶瓷娃娃。
“雨果，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爬树。”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教官。”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平稳地落在地上之后，他朝着卡西莫多伸出手，“不好意思，我叫雨果，维克多·雨果。”
“你你好，我是，卡西莫多，奎恩·卡西莫多。”
“尝尝看果子吧，很好吃的。”雨果朝着卡西莫多吐了吐舌头。
卡西莫多望着那个少年远去的背影，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朝着手上的果子咬了一口。
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