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主动出兵

    象州，紧张中一切依然有序。林淋终于回来了，战争还没有开打，他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当然，象州这一大帮子人也是松了一口气，总归是当家的在，底气要足一些。

    又是一个秋，象州这里预想中的战争迟迟未来，然而在北地，终于天倾了。

    北地自韩复幽自立，实际上峡关便再也没有接到过一颗粮食。所有的一切物资、人员，在澜帝下旨允许各地自建武装后，峡关还能陆续得到一些支援，但韩复幽崛起，一切都变了。

    这幽国数次游说，镇北将军卫平常都拒绝归顺，如今存粮见底，武备得不到补充，面对大草原的北境骑兵，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卫平常不是死忠于澜帝，他出自大世家河东卫家，只会忠于家族。但是这峡关承担着抵御北境大军的重任，不管为国为家，他都没有理由放弃抵抗。偏偏，抵挡住了外敌的持续叩关，内乱却让峡关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知道，韩复幽这是在逼他投降，只要他点头，峡关便可得救。

    北地已经由凉转寒了，风吹在脸上都有了刀割般的感觉。这几天对面来自大草原的北境骑兵们，攻势更加凶猛，卫平常知道，照此下去，不出三天，这北地雄关峡关，终会破关。然而，他此刻很平静，他决定将命运交予所有的峡关将士来决定。

    峡关城墙下，还能动弹的守军几乎都汇集来了，粗粗一望，万余人而已。站在城墙上的卫平常眼中有一抹悲凉，多少手足埋骨在这里啊，都是铮铮男儿，一个个倒下便再也起不来，如今就剩下他们这点人了。

    “峡关守不住了，我们没有援兵。还剩三天粮，兄弟们，我卫平常对不住你们，更愧对先走一步的兄弟。是我连累了你们，我拒绝了韩复幽的招降。如今，何去何从，就交到兄弟们自己手中吧。无论你们作何选择，记住，你们都是英雄。”

    底下鸦雀无声，卫平常说完便走了，他不忍再看。当夜，峡关关内门大开，粮仓大开，卫平常驱离所有人，独坐城头，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北境骑兵营帐。

    第二日，峡关城破。三千守军，从将军卫平常到士兵，苦战一天，终寡不敌众全员战死，无一人投降。峡关易手，北境骑兵大举入关，北地一片兵荒马乱。

    消息很快传遍中原，无数人愕然。然而当日卫平常的举动也随之传出，天下哗然。且不管对卫平常如何评价，数千守军连夜出关是否贪生怕死，此际最难的其实是幽国，是韩复幽。

    玩砸了。三个字就可概括韩复幽当下的处境。现在，幽国就在二十万北境骑兵的兵锋之下。还有之前一年多陆续渗入北地，散落在各处的小股骑队，加起来整个北地恐怕接近三十万之数的敌骑。这股力量足以灭国！现在全天下都看着幽国，等着韩复幽会如何抉择。而整个澜国，战火纷争似乎突然就少了许多，四大世家更是同一时间出面，号召天下恩怨暂缓，共御外辱。

    “兄弟睨于墙，如今这情况，不知澜帝是否也有预料呢？”

    消息传入象州，林淋看完情报之后，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便再没多言。半个月后，又一道震惊天下的消息传出：韩复幽投降，自称儿皇，北境骑兵占据大河以北北地全境，暂时收兵。象州，林淋又是只说了一句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注：石敬瑭】

    天下纷乱不休，北地之变引起再大的波澜和议论，也逐渐平息下来，成了谈资。对于中原各地势力来说，这一段时间的安分，似乎算是一种对北地的祭奠，然后该干嘛干嘛，各种争斗吞并之事又开始多了起来。四大世家似乎也仅仅是表了一个态，之后便再无声息。

    天下，似乎也接受了当前的局面，北地落入异族之手，就如当初西南沦陷一般，久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天下人都麻木了，接受了，然而有人不是。

    问天宗沉寂多日，玄女再度现身，这一次是在北地。年关正旦夜，幽国皇宫饮宴，北境骑兵大小十二名将领出席，俱是一方部落之主。当夜宴会之上，一名上菜的侍女突然发难，一剑刺中韩复幽心脏，然后撕破伪装，有人认出正是玄女本人。玄女一剑得手，并未收手，而是再度出手，杀幽国七名高官和北境四名将领，这才在大军围困之前从容退走。七日后，玄女出现在大兴城，代表问天宗昭告天下：

    逐北境荒人者，为天下共主。

    玄女亲自出手针对某一方，这在很多大势力眼中是一件很反常的事，即便针对的是蛮夷外族。这些大势力都有各自的传承，对于问天宗的存在和隐秘，都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有心人更是对玄女称呼大草原蛮族为荒人有了些许猜测。

    这些大事，暂且都与林淋无关。象州久侯战争不至，在杜铁生又一次到来之后，总算放下了大部分心思。杜铁生这次来意很简单明确，就是代表神殿和圣朝，签署和平契约，承诺在林淋参加神子试炼完成之前，圣朝乃至神圣盟国决不会有一兵一卒踏入象越二州之境。这一次，林淋没有犹豫刁难，痛快地签下了这个契约，虽然他内心中其实不以为然，但他已经相信，圣朝是真的不敢违约的。

    象越二州战争的阴云暂时散去，迎来了难得的和平安稳时期，各人的主要精力便转向了发展。而这南疆的平稳，渐渐就吸引了周边一些地区饱受战乱的百姓，大量的难民涌入两州，包括圣朝境内。甚至在开年的二月，有北地难民跨越千里历时数月到来。

    象越两州地广人稀，大量人口的增长，给两州的快速发展带来了大量的人手，在大阴山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供应下，两州呈现出了惊人的活力，实力可见地日益雄厚。只是，这些变化也瞒不住，象越二州暴露在更多人眼中，已经成了各方关注的一个重点。

    神子试炼在十月初，未免意外，路上行程至少要预留两到三个月时间，意味着林淋最少在八月甚至七月就要起程。现在二月过半，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这半年内，林淋必须要带领象越二州做好准备，圣朝暂时不会动手，但难保其它势力不会出手，甚至圣朝自己不动，借道让他人动也不是不可能。

    两州的发展可说日新月异，乱世中，林淋不相信人性，人心最难测。所以，他要立威，在出发西行之前，立威天下，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对于立威杀鸡儆猴的对象，那只鸡的选择，林淋已经有了目标。

    陵州，象州北上就有少部分土地与之接壤，但十万大山高山崇岭阻断，并无官道通行。原本靠的就是水路绕行。或者绕开大山，经南州入陵州，这显然不可能。原本也是圣朝占据之地，但陵州驻扎着澜国大军，后来将领自立，开始扩张，已经将圣朝往南州方向逼退了数百里，陵州西面大半已不受圣朝控制。不仅如此，这位原澜国安南将军野心不小，四面出击，竟生生吞并四方，冲出陵州，势力范围囊括了周边几州的部分区域，其势头之猛烈，在一众势力中都是最为耀眼的那批之列。

    林淋之所以选择这里，无关恩怨，只是地理。陵州通大江，林淋目前的水上力量，可说独占鳌头，大阴山一直在建海船，但江船也没停，象州这边也有江船一直在下水。一旦拿下陵州后，林淋的地盘就更灵活了。至少有了面对中原的进口，更有利的是，通过大江，上下游的诸多城市，都在林淋水军的威慑范围之内。通商也好，出兵也罢，都会很顺畅。在林淋西行后，这就是威慑，让周边势力不敢对象州呲牙。否则，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水军突然临城。

    陵州安南将军本是普通人家出身，没活路了才投奔了军伍，只为能吃饱。在军中机缘巧合救了上官，这才有了贵人相助。二十年间升了将军，后又搭上东方世家，在其支持下得了封号安南，镇守一方。为表忠心，拜入东方世家一位族老门下，以学生自称。这位安南将军姓张名贵，拜师东方时才改贵为归，只是如今又改了，叫张归胜，自封楚王，建国为楚。

    张归胜胆子没韩复幽那么大，他只称王不称帝，建国也是诸侯国，名义上还是尊澜帝为君，是澜国的官方势力。这样一来虽有僭越，却并没有刺破那些世家大势力的底线，不至于一开始就针对他，给了他辗转腾挪的空间，硬生生打出来一片天地。

    象州境内有一条香水，与陵州大江支流贵水通航，由此船只可直入大江。林淋的计划并不是要一战拿下陵州全境，只是先占下一个桥头堡，目标就是陵州西贵城，恰恰是香水于贵水汇合之处，正是林淋眼中的战略要地。

    二月二十八，太阳刚刚升起，西贵城东门外，两水在此汇合，更显浩大宽阔的水面上，晨雾中一片高大的影子缓缓而来。待得近了，方才看清那是迥异于平日所见船只的大船，影影绰绰布满水面，怕不是有三四十艘的样子。如此浩大的船队，不管来意身份如何，肯定是惊动了守军，要报到守将那里去的。林淋并不在意这一点，他选择日出时出现，正是要让人看见，堂堂正正占据此城。

    西贵城在楚国，可以勉强算大后方了，十万大山阻挡，身后和西边都基本无虞。唯有一条水路，然而以目前的船只，更多的只能充当运兵船，且一船满打满算150到200士兵就是多的了。因此，大规模运兵并不现实，而西贵城三千守军足以。

    正常来说并没有错，实际上没有林淋的话，西贵城两千守军足够应对变故，固守待援，只要守够两到三天，援兵即至。但林淋开挂的啊，他的河船，最小的运兵数是300人，最大船的极限装载620人，这次32艘船齐齐出动，总兵力八千，物资装备无数。就这批船，只运兵的话，极限装载可达1500多人。

    西贵城守将并不是完全的军人，原本是张归胜身边文吏出身，深得张归胜信任，这后方城池承担着粮草物资重任，这才来此担任守将。但此时，当他赶到东门城墙时，正好看到那些高大的船只泊岸，将原本的码头已经完全占据，甚至在旁边也有船停靠，搭起了长长的木板，底下是一些小舟，木板直接连到了岸上，一队队的士卒正在上岸。就这么一会儿，码头这里已经列队的，已经上千人了。

    守将眼前一黑，忙派人去传信求援，自己则下令全军调集东城门防守。他这一遭也算错打错着，完全放弃其它城门本是个昏招，只是恰好遇上了少帅军要彰显实力，没打算玩花活，就是要硬碰硬从东门攻入。

    少帅军五千士卒列阵，两千余马匹下船，后面船上开始运下攻城物资。奇怪的是，并未见楼车攻城梯之类常见的装备，反而是很多木箱被一箱一箱的搬下来，最多也就看见了三辆奇怪的两轮车。守将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对方还需伐木造车，一两日肯定不会攻城，到时最多坚守一天，援兵就来了，危机自解。

    守将暂时下城墙了，交待下面不可大意，敌方一旦攻城即刻通报。下面的几名将领也认为攻城最快也要明日，也就没有多话只是恭敬应下。

    然而，世事总是出人意料。午时过后，对方便箭如雨发开始了攻城，同时百十名士兵，推着两辆那奇怪的车子，冒着箭雨冲到了城门洞。然后就只见那箭雨又一阵急促，掩护着那百十人迅速退了回去，箭雨才停下。从始至终，除了那百十人和两辆怪车，竟再无一人试图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