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从寒城到雨山要么自驾,要么坐一个半小时的绿皮火车。
云凝她们也算得上人数众多,一行七人,便选择了火车,如此,产生了一个尴尬的画面,东串西串六个人,三三对面,不得不余下一个人孤单且醒目的与大家拉开一个过道的距离。
视人而定,这几十厘米的距离可大可小,可能还是一个世界也可能是另外一个被孤立的世界。
原本,这个座位理论上和金爵的意识里都该是秦骁的,因为只有秦骁是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秦骁是一早出门晨跑时遇到李琼裳,一听人多热闹,临时有空跟来的。
在火车站集合时,金爵看到李琼裳本是春风十里,满面桃花,一见身后走路酷拽生风的秦骁,风停花落,忙说没有秦骁的预算,且不说秦骁家境富裕,本来他也没打算用金爵的钱,他只用金爵这个局。
安录带来了那个找他合影的女孩,名叫小秋,褪去夜色,迎着早晨清透的秋光细看,是个清秀中略带点小倔强的姑娘。
据说比安录大两岁,职业是幼师,两个人目前还只是朋友,这样看下来,确实是秦骁略显多余,只是秦骁自己不这样觉得,上了火车佯装随意实则眼疾手快,干脆利落地坐到了云凝的对面,至于为什么没坐到云凝身边,全然是因为李琼裳先他一步坐下,抢占了云凝身边的位置。
如此,结果就是三个男生坐一排,各自面对着喜欢的女生,心里全都美滋滋的,根本不在乎女生们心里的小心思,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喜忧参半。
至于离群的那个人最终变成了冯伞,这看似是被动选择的,实则也是自然而然的结果,离群,符合冯伞的气质,喧闹,反而不太适合他。
虽然玩乐队在世人眼里是再闹腾不过的一件事,可在他这里只是静静地在做这件事,内心世界是抽离宁静的,那么周遭永远没有喧嚣,就像此刻,乘车时间不长,云凝她们这边还是开启了长途旅行的模式,打扑克牌,吃零食,耍赖拌嘴……
而一道之隔的冯伞像一尊雕刻完美的塑像一样静望着车窗外一尺一尺展开的自然画卷,眉眼舒展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冷淡,安静但热烈地想着一个人,想着她给过的所有赞美,温暖,屏蔽了近在咫尺的玩闹,也没感受到坐在斜对角的云凝时不时飘来的目光。
前阵子那碗长寿面之后,云凝思索了很久,对于冯伞有了新的打算,也可以说是决心,日后只把他当成乐队的主唱,在音乐里他们可以亲密无间,但在生活中应该要保持礼貌性的陌生,不过多关心,在意,不怜悯心泛滥,不~总之,她要控制好自己。
那些胡思乱想,猜来度去的日夜让她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见识过父母的爱情之后,她曾告诫过自己,这一生遇到爱情不要被爱情所累,走进婚姻不要被婚姻所困,独立,全能且潇洒的活着。
但是,当她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不知不觉中,她爱上了冯伞,而且爱上一个人也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样随时随地收放自如,正如,他只要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吸引她的目光。
兜兜转转,他总是目之所及的最后一处,也是最久最迷恋的一处,这一次迷恋到冯伞转头与她的视线对上,她却忘记了逃跑~忘记了耳边的吵闹声,忘记了火车哐当哐当的行驶声~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对着她笑,露齿笑,犹如冰川融化后形成的小溪,干净又明亮~
她竟不知他笑开了是这般的俊朗迷人,她不禁回以甜笑,殊不知,冯伞的心跳随着她的笑加速了几百倍,果然,想念不如看见,亲眼所见才知原来爱上一个人,满心满眼皆是她,只隔厘米也会相思成灾,看一眼便想到永恒。
“云凝,到你了。”
坐在云凝对面的秦骁,拍了她的肩膀一下,下手很重,力道里夹杂着醋意。
其他人并未注意到云凝与冯伞含情脉脉的对视,只注意到秦骁的动作。
金爵:“秦骁,你要谋害我们乐队的鼓手啊?”
秦骁不接茬转眼看了冯伞一下,冯伞早已转回头看向车窗外了,侧脸微红。
云凝因为过度出神并未感受到秦骁下手很重,又或许是看着重实则不然,不管怎样,云凝不在意也没分出精神在意,灵魂都还在冯伞那里未收回来呢,“谁出的什么?”本能的问,不知谁回答的,“一个3。”
云凝恰巧有张单牌4,随手甩出,同时李琼裳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凝,你是苍蝇了。”
云凝方才惊觉这一轮3是主,死牌落地一张纸,挣扎不得,便放下手中所有的牌,缴械投降,就像遇到某个人时一样。
输了要接受惩罚,人选已定,当不成胜利者也还是可以安全无恙,其他人继续分出胜负,但脸上都挂着轻松,乐呵的神情。
云凝摊了牌,反倒变的一身轻松,不用再去猜度别人手中的牌是什么,也不用琢磨自己手中的牌该怎么打,至于惩罚,她想既然无法逃避,就只好乖乖接受,是什么都要接受。
幸运的是,这一局还没有结束,火车便要到雨山了,大家匆匆忙忙收拾了零食,扑克牌等待下车。
至于惩罚是什么,只有天知道。
出了火车站,金爵预约好的农家乐派车来接,由于多了秦骁一个意外,本就不太宽敞的面包车更加拥挤,好在十几分钟就到达了雨山脚下的农家乐—与你相遇。
木制的大门两边分别挂了一串火红的大灯笼,写着‘与你相遇,三生有幸’。
明明是个接地气的农家乐,硬是露出一丝文艺客栈的味道,矛盾但也算不上冲突。
三间原色砖房围成的大院子,院子里有桌椅,有厨房,还有纳凉的野生葡萄架,因已是秋天,葡萄藤几近枯萎,只余几串干瘪的小葡萄摇摇欲坠,倒是院角的菊花开的正盛。
三间小房的房顶特意铺就了茅草,与后面五色的雨山倒也算相映成趣,房屋后还有鱼塘,总的来说算是惬意。
云凝她们因为人多,除了老板自住的一间房,其他两间都被金爵定下来了,想来金爵也只有在追李琼裳的时候,才会忘记勤俭持家吧。
男生一间屋,女生一间屋,每间屋子里有两个房间,云凝和李琼裳因为熟悉便挤在一间,小秋自己一间,女生这边很容易就分配好了,其乐融融。
男生那边正“交战”着,当然主要是金爵不满,他本想自己是金主,自然要独占一间,现在~,“秦大主唱,你蹭车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蹭住啊?”
秦骁不以为意,“十一假期,住宿紧张。”
金爵:“紧张你就坐火车回去呗。”
秦骁扯着坏笑,从裤兜里掏出钱包点了几张红色钞票,“我付钱,行不行。”
金爵一抬头,“本少爷不差你这几个钱。”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让。
安录早已和冯伞互通了眼神,两个人明目张胆的将行李挪到一个屋,其他两个人还在火力全开,却不知吵完可能还要住在一个屋。
秦骁叉着腿抱着胸,“金爵,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敌意?”
金爵有样学样同款姿势,“你说呢?”
秦骁面露难色,稍后又变化成惊讶,“你也喜欢云凝?”
此话一出,金爵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气势瞬间泄气,笑出了鹅叫声,拍拍秦骁的肩膀,“哥们儿,住下,免费。”
亏他还忌惮着秦骁,傻,李琼裳早晚能看清秦骁傻。
对于金爵态度的突然转变,秦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能住下就行。
冯伞和安录从房间里出来,金爵笑嘻嘻的走过来,秦骁去放行李。
冯伞和安录互看一眼,不知几分钟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
更奇怪的是金爵神秘兮兮地凑到冯伞耳边,“小伞,你放心,你准赢,对手傻。”
冯伞一只手的手掌贴在金爵的胸上,缓缓将金爵移开一段距离,甩甩手,眼里和动作里尽是嫌弃。
不知道金爵在说些什么,在冯伞看来,金爵倒是有点傻气,懒得理会。
因为云凝她们来的比较早,雨山也不是海拔很高的山,便一致决定自制午饭,吃过饭后再去爬山,一起在山顶看日落。
十月的北方,白天还很暖,可农家乐后方的菜园却已是满地凋零,还好农家乐老板准备了冬藏菜。
几个人里只有云凝和冯伞会做饭,李琼裳和小秋提议要帮厨,如此一来,金爵和安录也舍不得离开厨房了,秦骁更不必说,死守。
本还算宽敞的公共厨房,霎时变的拥挤,本是做简单的饭菜,结果人多越帮越忙,反而复杂了。
云凝只好将男生全部赶去钓鱼,钓上来就炖,钓不上来也好,总之,是为了图个清静。
冯伞本是想留下的,不知被哪双手生拽出了厨房。
四个大男生晃晃悠悠地来到鱼塘,一人一竿,排排坐,兴致缺缺,良久没有说话。
没了心仪的女生在场,斗志似乎也会减半。
以往在七度酒吧见面还会聊聊各自乐队的音乐,今天,秦骁抓到冯伞和云凝含情脉脉的对视,仅剩的一点心思也没有了。
冯伞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这种人心思最是难猜,恰巧,秦骁又不是一个喜欢猜来猜去的人。
平静的鱼塘水面惊起层层涟漪,不是鱼儿上了谁的钩,而是秦骁拽起了鱼竿,利落地从椅子上起身的结果,“小伞,我有话对你说。”说完转身朝鱼塘后面的小山丘走去。
安录和金爵互看一眼又看看冯伞,没作声,眼见着冯伞起身,收起鱼竿,淡定地朝秦骁的方向走去。
秦骁双手插裤兜,微弓背,站的像被风吹歪的大树,他旁边的冯伞站的笔直像一根冰冷的电线杆。
“小伞,你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吧。”秦骁开口,语气却意外的舒缓。
“哪句?”冯伞明知故问。
秦骁一贯的坏笑中夹杂着无奈和不屑,“小伞,别装,你知道。”
冯伞不露声色,“所以呢?”
秦骁鼻哼一声,似是对冯伞没继续遮掩的满意,“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不管你之前有没有说谎,现在,我重新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云凝?”
冯伞的眼神像一座冰窖,“与你无关。”他固执的认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该与第三个人有关,即使是这第三个人给了乐队演出的机会,也无关。
秦骁敛起坏笑,严肃的表情除了酷还有几分凶,“怎么无关,我喜欢她,你若不喜欢,就守好本分,若喜欢,就公平竞争。”
“说完了。”相比秦骁的略显激动,冯伞平静如水。
“嗯。”一时间秦骁也跟着镇定下来。
听到肯定的回答,冯伞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云凝又不是一个没有思想和感情的物件,她的心才是关键,才是答案,其他,皆是自导自演。
见冯伞要走,秦骁一把拽住他的小臂,“你去哪?你还欠我一个回答。”五指些许用力。
冯伞不紧不慢转头,“去厨房,一个人做饭,很辛苦。”他惦记着帮忙许久了,现在刚好。
秦骁并未松手,“心疼你的鼓手?”言语挑衅。
冯伞用力褪下秦骁的手,他并不是一个一激就怒的人,“鼓手我只会关心她鼓打的好不好。”但对方十分想听,他说出他新鲜的真心便是,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恍惚的秦骁,这算是正式成为对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