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入云阁
男人盯着傅沛白,问道:“敢去吗?”
傅沛白心想我是一个女子,有什么不敢去青楼的,但是想到远在朝泉之上的峰主,她心下又心虚了几分,嗫嚅道:“身处烟花地,亦持君子心,心无欲念,有何不敢。”
男人满眼笑意,挥挥手,“那你去吧,看看你小子有没有那个本事成为木姑娘的入幕之宾。”
傅沛白对男人的打趣置若罔闻,抱拳致谢后,便往入云阁走去了。
按着男人指的路,走了一刻钟后街角果然出现一幢异于其它建筑的朱阁青楼,足有三层之高,雕梁绣柱,飞檐翘角,每层的翘檐上都挂着红艳的灯笼,从楼阁顶端自下与每个方位的檐角都连接着胭脂色和绛色的轻柔薄纱,随风轻柔地飘动着,门匾上有三个飘逸秀丽的大字。
“入云阁”
阁楼外门庭若市,熙熙攘攘,都是来此寻欢作乐的江湖中人,场面喧闹沸腾,果真是乌蒙镇最为繁华之地。
傅沛白心下有些踌躇,站在人群中,不时被身后涌来的人推搡着,慢慢便被人流推到入云阁的门口,随即一只雪白的胳膊伸了过来,宛如水蛇一般缠上了她的胳膊,紧接着又是飘来一股甜腻的脂粉气。
“这位小公子,怎的不进去呀?”
一名面施红妆,穿着暴露的纤纤女子出现在傅沛白眼前,声音跟她面貌一样柔媚。
傅沛白胳膊寒毛倒竖,登时便将胳膊抽了出来,她面色铁青,并非是嫌弃对方的身份,只是实在抵触反感这样的身体接触。
女子轻笑一声,又作势想缠上来,“小公子,让奴家领你进去吧。”
傅沛白侧身一退,“不必。”说罢便随着人流进入了入云阁。
刚跨过门槛,她便被不知哪里飞来的一块轻柔纱绢蒙住了脸,纱绢上还荡漾着独属于女子的馥郁芬香,她猛地把粉色轻纱抓下来,一片奢靡放荡之景映入眼帘。
莺歌笑语响荡于整个大堂中,数张圆桌方椅皆以坐满了人,中央搭着一方圆台,台子四周围上了薄薄的轻纱,男人们或是推杯换盏饮酒作乐,或是搂抱着衣不蔽体的各色女子,以嘴渡酒的也不在少数,更有甚者,遮起双眼,与女子玩起了摸瞎的把戏,时不时激起阵阵女子的低嗔娇笑。
傅沛白一时怔在原地,出神之际,猝不及防被一彪悍壮硕的男人撞了一把。
男人本欲发怒,瞧了眼少年青涩的面容,脸色缓和了下来,大笑着露出一口黄牙,“第一次来?”
傅沛白有些尴尬,低语一声抱歉后离开了拥挤的正堂,找了一处角落的空桌坐下。
她现在有些迷糊,没搞清这个阵仗是要干嘛,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后,四下打量之际,瞥见了正门信步而来的三位公子哥。
为首那个个子不高,鹅蛋脸,唇红齿白,一双杏眼盛满了兴奋之色,而她左侧站在一个一身黛紫色男装的高挑男子,面貌白皙俊美,眼神流转间尽显风流本色,只是脖间缠绕着不相宜的白布。
而剩下的那位一身白袍,长身玉立,面容清逸雅隽,微微上扬的眼梢和那眉泪痣又显出几分女儿姿态,整个人透出一股男女莫辨的俊秀和柔美来。
傅沛白心猛地一跳,她莫名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抬手将自己的脸掩住,借着余光继续往那边打量。
这么三个俊俏不凡又年轻的公子哥进来,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登时便有几个薄纱轻衫的青楼女子围了过去,傅沛白眼见那些藕玉般的手臂在白袍男子身上四下流连,那男子却并不推拒,只是和煦地微笑着。
越看她心里便越不是滋味,眉峰缓缓蹙起,紧紧地盯着白衣男子的脸。
接着又有两个男人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放荡不羁的笑,和三个公子哥搭起话来。
她忍无可忍,骤然起身,拨开人流,大步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在这?”
傅沛白想她的语气一定很不好,否则陆清婉怎么会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便大发雷霆。
面红齿白的小公子见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俊秀少年,脸上先是一惊,怔了片刻后,勃然大怒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跟我们说你去打听消息吗?打听消息怎么打听到青楼来了?!
合着你就是骗我们,自己出来风流快活是吧?傅沛白,我真是看错你了!表里不一,朝三暮四,我一定要告诉我阿姐你的真面目!”
一提到陆晏冉,傅沛白登时便焉儿了,她连忙道:“别别别,二小姐,你听我解释,我是从旁人那里打听到这里的花魁出身西南腹地,想必对方定然十分了解蛊域,这才想着来打听一二,我绝对没有其它任何心思,你可千万别跟峰主乱说。”
陆清婉正是气头上,听不进去解释,继续怒道:“烟花之地,青楼女子,怎么打听啊?床上打听吗?!”
傅沛白真是有苦难言,正想继续解释便听见一旁白衣男子悠然道:“傅公子年少有成,前途一片光明,又是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不甘寂寞,来此排遣,也属正常。”
“十七姑娘我”
“咚!”的一声锣响打断了傅沛白,她回头望去,圆台上出现了一位浓妆艳抹身材圆润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这青楼的老鸨了。
“吉时到,摘花大会正式开始!”
随着老鸨话落,堂中一阵沸腾,明亮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只余一束高光照射在圆台上,众人也都齐齐噤声。
傅沛白虽不清楚这是要作甚,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再争辩解释的时候,她压低声音道:“回去再同你们解释,走吧。”
陆清婉冷笑一声,撞了一把傅沛白的肩头后率先走向角落的空桌。
她们落座后,一齐看向圆台,而那圆台的朦胧轻纱后,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个模糊人影了,看那曲线婀娜的身形定然是名女子,窗外夜风拂动,时不时吹起轻纱一角,露出细嫩白皙的一双赤足来,惹得堂中男子热血沸腾,一阵起哄喧哗。
老鸨抬抬手,“安静,本次摘花大会的主题以猜字谜为赛,胜出者便能成为木姑娘的入幕之宾,共度春宵。”
这话立马就引起堂下一阵激亢反对,他们大多是江湖粗人,没读过什么书,更没什么文采,猜谜这不是为难他们麻,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那轻纱后传出柔柔的声音,“小女子素来喜好中原文化,还望诸君恩允此举,今夜胜出者,小女子将倾心服侍,任君采撷。”
这话一出,男人们哪里还会说半个不字,一个个涨红了脖子和脸,捋起袖子豪气干云的拍桌。
“猜!不就是字迷吗!来!”
陆清婉看到男人们为了一介青楼女子神魂颠倒的模样就心烦,她不屑道:“庸脂俗粉,难登大雅之堂,还不如桑韵诗呢。”
桑韵诗用纸扇掩面,惊喜道:“呀,原来小女子在二小姐眼中竟然胜过一阁魁首,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陆清婉以掌作拳掩嘴轻咳两声,“什么小女子二小姐的,现在你是桑公子,我是陆公子,虽然你还比不上本小本公子,但也不比谁差,别妄自菲薄,知道吗?”
桑韵诗轻笑,笑意不似往常那般轻佻,在昏暗的光影下笑得有些温柔,“好,都听陆公子的。”
十七看了看桑韵诗,又瞧了眼陆清婉,少顷后才将目光移到台上去。
彼时大堂内喧哗吵闹,老鸨已经出了好几个字谜了,一众大汉乱答一通,答案荒诞滑稽,惹得堂中笑声阵阵,根本无人答对。
“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有哪位侠士知道吗?”老鸨在台上朗声发问。
“他娘的,这都是些啥,这谁猜得出来?!”
“是啊!这他娘的根本是存心为难老子们。”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卖身的娘们,搞什么这么麻烦,直接竞价不就行了!”
“对!竞价!”
“竞价!竞价!”
傅沛白听得直皱眉头,将人视物,以价竞之,太不尊重人了,她正想起身说些什么,便听见十七朗声道:“方才这题的答案是一个并字。”
不知她如何伪装的,竟然将清冷的声线变作了低沉温润的男声,话音一落,便引来众人探究的目光。
老鸨笑得脸上的横肉生颤,抚掌称赞道:“不错,答案正是一个并字,这位公子好生聪颖,且听下一题,甲乙丙丁戊戌庚辛壬葵,打一字。”
傅沛白毫无头绪,众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带着看戏的神情,等着这个面相阴柔的小子,该如何作答。
十七神情平淡,几乎未思索,快速回道:“旱。”
“公子又猜对了,再答对最后一题,木姑娘今晚便是您的了,公子可听好了,无风荷叶动,仍打一字。”
大堂之内一时陷入紧张的气氛中,十七只略一思考便再次答道:“无风荷叶动,必定有鱼行,这道谜题说的是衡字。”
堂中安静了片刻后,顿时吵嚷起来,有的即便是不服气也无可奈何,大骂一声后拂袖而去,先前人满为患的大堂内没一会便少了大半的人,剩下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其它的姑娘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