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赤羽庄
翌日,队伍分作了两队人马,一队跟随其余三峰峰主前往各自督办的地界筹建督武堂,余下则由陆文成带领前往赤羽山庄贺寿。
许是为了赶路程,前往赤羽山庄的队伍行进速度较之前快了不少,颠得傅沛白想补会觉都没办法,头昏脑胀又有点反胃,坐在马车外边东摇西晃的,实在坐不住,只能虚弱地朝马车里问道:“峰主,我可以进来坐会吗?”
“可以。”
傅沛白掀开车帘钻了进去,虚虚地靠着车厢,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陆晏冉瞥了她一眼问:“你怎么了?”
“有点晕”,说完,傅沛白闭了眼,强压着胃里的不适。
陆晏冉瞧了她小会,放下了手里的书,轻声道:“手伸出来。”
傅沛白睁开眼,表情疑惑。
“伸手。”
傅沛白缓缓伸了手过去,然后下一刻手便被陆晏冉握住了,整个手心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陆晏冉发动内力按压着她的手心,重重按了几下后收回手。
傅沛白还处在震惊中,甚至暂时忘掉了身体的不适,只记得那白皙纤细的手托着自己手背的清凉触感,她抬头看去,陆晏冉已经重新拿好书,淡淡说道:“掌心处有一道穴位,按压可缓解胃中不适。”
听到解释,傅沛白这才明白了峰主的用意,她收回手,不自觉摩挲着自己的掌心,感觉胃部的不适真的褪去了大半。
“谢谢峰主。”
陆晏冉嗯了一声,继续看书。
傅沛白心神有些乱,却又说不上为什么,然后一下想到了昨晚的事,便道了出来,最后怕陆晏冉不信,她又认真补充了一句,“峰主,那人真的特别像你。”
陆晏冉掀起眼皮定定地盯着她,问道:“夜深雾重,单凭身形便能看出像我?”
“这”
陆晏冉探了身子过去,又道:“你我虽在一处峰上,却不常见,为何瞧着身形便觉得像我?”
傅沛白微微睁大了眼,整个后背贴上了车厢,怔怔地看着眼前缓缓向她逼近的女子。
“我”,她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觉得喉间干涩。
最后陆晏冉停在了她面前不足三寸的地方,两人四目相对着。
“莫不是夜里梦过我?才如此熟悉我的身形步调?”
傅沛白心猛地一跳,心虚又紧张地挪开视线,她的确曾梦见过陆晏冉,就在那晚撞见对方冷泉沐浴之后,她当夜便做起梦来,梦中就是那般的情景再现。
她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干巴巴地回道:“没没有。”
陆晏冉盯着她的脸,少顷后轻笑了一声。
这声意味不明的笑声闯进傅沛白的耳朵里,她顿时头皮一麻,心跳如雷,几乎是逃似地钻出了马车。
“峰主,我休息好了,我出去了。”
直到她坐回刑广身侧,被微风一吹,胸腔强烈的震动才缓和了下来。
刑广睨了她一眼,说道:“你脸红了。”
傅沛白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似乎是有些发烫,“没有吧,诶,你这么大声干嘛?我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热”,说完,她又扯了扯衣襟,僵硬地笑了笑。
这之后,傅沛白就老老实实坐在马车外,再也没动过进马车内的想法了。
夜幕缓缓降临,车队已经驶入了赤羽山庄的地界,远远的便能瞧见那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庄子,和庄外站着等候的人群。
傅沛白跳下马车,安静的站在一旁,陆晏冉也在阿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朝着庄子那边走去。
赤羽山庄的牌坊下,陆文成已经和贺阳曜寒暄了起来,“贺兄,好久不见。”
“是啊,分别短短几月,又像是和陆兄几年不见了。”
陆晏冉走过去朝贺阳曜行了礼,“晏冉见过贺伯父。”
贺阳曜连连点头,对陆晏冉温静娴婉的模样颇为满意。
“陆姑娘,好久不见”,贺琮从一旁站了出来,眼神灼灼的盯着陆晏冉。
“好久不见,贺公子。”
贺阳曜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站在这了,早就备着好菜好酒就等陆兄你们了。”
陆文成和贺阳曜有说有笑先行进了庄子去,陆晏冉和贺琮紧随其后,再然后是天极宗浩浩荡荡的车队。
傅沛白跟着一众守卫被分去了下人吃饭的院子,院子不大,但也摆满了四五桌美食,众人都叹道这贺庄主果然豪爽大气,待人不薄,纷纷放下武器入座,大快朵颐起来。
傅沛白也找了张桌子坐下,两日来干粮裹腹,这会自然对满桌美食垂涎万分,她伸手拿了个鸡腿,正准备放进嘴里,院里的小门“砰”的一下被人踹开。
贺琮领着两个随从走了进来,他环视了一圈后,将视线锁定在了傅沛白身上,随即大步上前喝道:“谁准你一个小厮上桌吃饭的?!”
傅沛白不想起争执,也不想逞口舌之快,她放下鸡腿,起身准备离开,贺琮却不依不饶,一跨腿,挡在傅沛白身前,“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贺琮比傅沛白高了大半的头,傅沛白虽是仰视着他,但眼里没有一丝畏惧,她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贺琮冷笑了一声,“上次受了莫兄那一顿鞭子,你倒是好得挺快。”
傅沛白皱眉,不想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劳烦贺公子移步,我还有事。”
“呵,你一个小厮能有什么事,既然这么想忙活,那我就给你安排个活,不如去马厩清理马粪。”
傅沛白抬眼,直视着对方,“我非你庄内之人,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贺琮气急反笑,不过他到底是比莫清源稳重些,不会被三言两语便激得失去理智,他随意指了指一桌坐着的侍卫,高声道:“我让你们现在去清理马厩,可有意见?”
那几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拿起佩剑,出了院子。
贺琮眯了眯眼,又冲傅沛白道:“他们也是天极宗的人,怎的我能吩咐动他们,却差遣不得你了?还是说恕贺某眼拙,竟不识得你大有来头?”
傅沛白握紧了拳,冷声,“马厩在哪?”
贺琮拍了拍掌,“来,带咱们的傅公子去马厩。”
随从皮笑肉不笑道:“走吧,傅公子。”
傅沛白跟着随从去了马厩,那随从仗着自己主子的地位,愈发趾高气昂,“你们几个可以走了,二少爷说了,让这位傅公子一个人打扫就行了。”
那几人中有和傅沛白相识的,有些不忍,一时没有动身,傅沛白朝对方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无碍。
很快,马厩中就只剩下傅沛白一人,她挽起了袖子,拿着大扫帚清理着马粪,扫完马粪,又拿了毛刷给马刷着身子,直到阿芙找了过来。
阿芙捂着鼻子,被马厩难闻的气味熏得退了两步,“小白,你怎么在这?”
傅沛白想了想,把贺琮故意刁难她一事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天极宗和赤羽山庄世代交好,她区区一个小厮受点委屈根本不足挂齿,于是便随意道:“这些马风尘仆仆了两日,我闲来无事给它们擦擦。”
“你别弄了,快跟我走。”
“怎么了?”
“峰主要你和我一起去寿宴上添酒布菜,你快跟我去换身衣服,再好好洗了身上的味道。”
傅沛白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洗净了身上的味道,换了干净的衣物后随着阿芙进入了大殿内。
此时宴会上高朋满座,鼓乐齐鸣,众多纷杂中,傅沛白一眼就看到了安静坐在一侧的陆晏冉。
她加紧脚步走了过去,如上次那般立于案边,“峰主。”
陆晏冉神色淡淡,嗯了一声。
傅沛白跪坐了下来,执了筷子,看着案上花式各样的玉盘珍馐,不知道陆晏冉喜欢吃什么菜,犹豫了片刻,她夹起了一块无刺的清蒸鱼腹肉放到了陆晏冉的碗中,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很快陆晏冉夹起了鱼肉放进嘴里,小口咀嚼着,表情看不出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傅沛白寻思既然峰主都吃了,那应该不难吃,便又夹了两三块鱼肉放进对方碗里,直到阿芙端了酒壶过来,看见了这一幕,吃惊道:“峰主,你不是向来不吃鱼吗?”
傅沛白一听,连连道歉:“啊,抱歉,峰主,我不知道你不吃鱼,剩下的我给你腾出来吧。”
“无事,这鱼肉鲜美细嫩,尚可入口”,说着,陆晏冉又抬起筷子将碗中剩下的鱼肉吃掉了。
虽然陆晏冉说了无事,但之后傅沛白也没再给她夹鱼肉,而是挑着一些其它的荤菜,夹到碗里去,什么胭脂鹅脯,蒸羊羔,江米酿鸭子,贵妃鸡反正什么是荤的就夹什么。
阿芙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小白,别夹了,峰主喜素食,你这夹的全是肉。”
傅沛白停下了动作,看着那玉瓷白碗中已经冒了一个尖尖,堆积着各种肉食。
她有些局促道:“我还是为峰主斟酒吧,斟酒我在行。”
“不用了,你就站在这边”,陆晏冉重新拿了一个空碗,说着夹起了一道青菜放入口中。
傅沛白哦了一声,有种莫名的挫败感,本来是想好好伺候峰主吃饭的,结果弄巧成拙了。
她站在案边,一边看着陆晏冉用膳,一边感叹,峰主真的好瘦,该多吃点肉的,峰主连吃饭都这么文雅,可真好看。
她就这么没边没际的想着,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上落下一道重重的视线,她抬头看去,正对面的贺琮正饮着一杯酒,眼神宛若飞刀的盯着她。
她觉得莫名得很,若说当初莫清源是因为山下初结梁子,后来在比试中丢了脸,才对她记恨在心,那这贺琮为何又这么无端仇视她?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陆文成执着酒杯走到陆晏冉的桌前,她才收回视线垂首立在一旁。
“晏冉,走,随为父去为你贺伯父敬酒。”
傅沛白余光瞥见陆晏冉端着酒杯起身跟着陆文成去到了对面,也不知道是在聊些什么,她偷偷抬头看见陆晏冉嘴边挂了浅笑,整个五官都柔和了下来,不似平时那么冷若冰霜。
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不动声色往前挪动了两步,再两步,直到能让她大概听清对面谈话的位置后她才站定,虽然还是低眸垂首,但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了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