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软肋
庭院里的气氛开始有点沉默，赵睿恒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张了张口最后又闭上了，对面的赵睿卿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仅赵睿卿知道自己有软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她对于自己是气愤的，每一次发现自己的七寸掐在别人手里，赵睿卿并不想生气或者是什么样，这本质上并没有意义，她只是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以及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达出来的微妙情绪。
不知沉默了多久，沉默到赵睿恒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他说：“睿卿，大家都想你回去。”
大家。
赵睿卿这已经把这两个字反复琢磨了好几次，总是不得劲，最后只是摆摆手，她不知道说什么去回复这句话。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想把这些烦杂的情绪全咽下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罢了罢了，她自我安慰，对于这句话也没什么好倔的。
过了好一会儿赵睿卿才正视自家的大哥，她一旦讲正事的时候，脸上那些嬉皮笑脸都隐下了，“我有些事要跟你讲讲，本来准备找你的，现在你在这儿了，那刚好，我现在把事情交代了。”
“怎么了？”赵睿恒坐直了身体。
赵睿卿掏出一个本子，正是小喜做笔记的那个，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若是细看字都挤在一块，而且每个字笔画都圆圆的，显得幼态，跟小喜一样。字大大小小的团在一块，写的并不工整。
“我打算在马行街租一个铺子。”
“你打算做什么？”赵睿恒这么问道。
“是这样的，我打算开个药铺，关于治病救人一事叫我师父过来负责，然后这样子的话，我也比较放心。但是其他的方面可能需要哥你帮我看看，师父不擅长管理，你就多费心。”
“你打算开个药铺。”赵睿恒正视对面的妹妹，她此刻正襟危坐，眉眼都透着认真，最近见她总是这般严肃，“那你呢？”近来越觉得妹妹或许背负了很多重负，她不愿同旁人言语二三，作为亲人只会觉得心疼，
赵睿卿先是点头，听到后面那个询问，脸上露出释然，而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赵睿恒皱眉，问：“你是不是瞒了很多事没讲。”
一下子被问到核心问题，赵睿卿也不坐的笔直了，肩头一下子垮了，她将双手拢在一块抵在下巴处，开始思考，她在想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讲。
“睿卿！”赵睿恒见妹妹这种姿态，就知道她肯定有事瞒着，声音都大了几分。
这一声唤得赵睿卿回神过来，她说：“我应该会被安排去边疆救援，可我不知是什么时候，所以必须在走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她必须把这些个姑娘安排好，不能救了别人一旦走了又让人落回原处，最起码在这学一门手艺，以后都能混口饭吃。
“所以哥这件事我就拜托你了，家里还有小喜以及我救得那些个姑娘，我全都拜托给你了。”
“这你怎么什么都没说！”赵睿恒也有些生气，又道：“你难道想等着圣旨下来的那天直接离开吗？”
“我没想好怎么说。”
“你怎么就这个破德行。”赵睿恒也是气，这死丫头怎么一声不吭，这么个重要的事也能瞒这么久，恨不得往她脑袋上多点几下。
“如果哥你不会管理这类的事，你帮忙看看，具体的事我叫小喜去处理，她其实对这个挺有天赋的。”说完赵睿卿将手上的本子递了过去，赵睿恒接过去一看，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笔记，虽然字不好看，但是思路清晰明了。
做事情愿意下苦功夫，一家家店问过去，最后总结归纳，最起码是个好人才。赵睿卿不愿叫小喜只是做一个普通的女子，为丈夫计较家私，这样一旦丈夫不靠谱就会让她没有回旋的余地，她有这种才能应该去更能发挥的地方，如果大宋没有这种地方，那么她赵睿卿为小喜创造这么一个环境。
赵睿恒手上拿着本子，看着对面人流露出的温柔，他问：“你是不是也没跟小喜说。”
“是。”赵睿卿点头，她此刻的视线微微向上抬起，看过去好像正视赵睿恒，其实是在看其之上的某处发呆，“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她总是很容易哭。”
“那你准备走的那天说吗？”赵睿恒回忆起小喜平时跟个鸡崽跟在睿卿后面，确实比较难说。
赵睿卿实在是感觉到困扰，她单手撑着下巴，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
“你啊你，就是这样。”赵睿恒摇摇头，对于自家妹妹这幅行径也只得是无奈，“说你考虑到别人，你也算是考虑到了。”
赵睿卿脸上露出苦笑，摇了摇头说：“我怕我回不来。”
她遥望大内所在的位置，语气就好像飘在空中，“若我回不来的话，你在家里可要替我尽孝道。”讲到这句话赵睿卿觉得嘴巴里都有些干，“你替我在她那做一个好孩子，这些年我对不起她，教娘费心了。”
“睿卿！”赵睿恒不知她对于此事悲观至此，“不要这么想。”
赵睿卿摆摆手，表示不愿再对这件事继续谈论下去，道：“待到晚上我自会回去的。”
鱼拿来煎，豆腐用来做汤，炒几个菜，没一会菜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雾气往上涌，几个女孩子脸上挂着笑容，她们少有这种时候能够忘记过去的种种，单纯享受节日的快乐。
小喜擦了擦手，说：“我去找睿卿过来。”
红玉个子比较高也比较有力量，她将桌子摆放好，听到小喜这么说，无论是红玉还是元东，脸上都笑着，眉眼弯弯，好像从来不曾有那些痛苦的存在。
陈莲一贯腼腆，帮大家把饭乘好。
招娣坐在椅子上，冲着小喜点头。
小喜看着桌面上的菜，她说：“睿卿肯定会开心，桌上好多她爱吃的菜。”
赵睿卿此刻正看着放生池里的乌龟一会伸出水面一会缩回去，上上下下乐此不疲，这是无趣的行为，她头上还簪着花，正是小喜递给她的那一朵，她将花摘下来辨认，正是用绢扎成的花，仿的是杜鹃花，花瓣的褶皱真实，惟妙惟肖。
小喜找到睿卿的时候，见到睿卿便是这个模样，手上拿着花，眼神却在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秋日中午的阳光落在身上，给赵睿卿的发梢都添了金色一般。
“睿卿吃饭啦。”小喜的声音打破赵睿卿的神游，她转过头看向小喜，没一会眼神里的光就回来了。
小喜提起裙角向睿卿跑来，她一时止不住步伐栽在对方身上，发出乐呵呵的笑声，被赵睿卿扶住了，小喜反手牵住赵睿卿的左手，脸上带着明媚，好像看着她就能被传染到笑意，“走，跟我去吃饭。”
赵睿卿原本情绪还不高，见小喜这般高兴，唇角也忍不住勾起，眼中尽是宠溺，右手给小喜理了一下头发，“好，我们去吃饭。”赵睿卿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将他人隔绝的寂寥感，但是当她笑起来又会让人疑惑刚才所见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回到厨房，已经摆好了桌椅，桌上的菜已经有些凉了不如刚出锅那般烫口，但是四个人都没有动筷子，待到小喜把门推开，好像节日气氛才又回来了。
元东站起身，说：“过来吃，坐这里吧。”她们已经把位置腾好了。
赵睿卿所在的位置是主座，她虽然没有研究，但是多年古代的生活，让她也能有一些耳濡目染。
她入座，小喜坐在睿卿旁边。赵睿卿见桌上没有酒，寻思像今日这般好的日子怎么能没有酒。赵睿卿又起身，一旁小喜诧异地看着她，问：“怎么刚坐下又要站起来。”
“我想今天好像我们忘买酒了，可是日子这么好，应该配点酒”
小喜听见她的言论，也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我去把我的存货拿出来。”说着就要离开席位，其他数人如招娣陈莲纷纷摆手，示意只是吃个饭不必这么大张旗鼓。
“不用了，我们这么吃就很好了。”元东这么说道，她看着桌上的菜，不仅有鲤鱼有猪肉还有蛤蜊，元东看向对面那个少女，明明比自己小好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身边总是有安全感。
赵睿卿笑着说：“那还能更好。”
红玉不善言辞，她一双明眸看着赵睿卿，见她这么说话，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原来自己真的来到了人间，她是真的被拯救出地狱，她想要笑，但是扬起的笑总是会引得她落泪，明明是这么开心的节日，怎么可以哭呢？
赵睿卿见自己引得几个姑娘眼里有泪光，忍不住摇摇头，她也不想的，看来她又做错事了，赶忙说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吃。”
小喜也起身跟在后面，跟个鸡崽一样。
“你怎么也跟出来了。”
“我怕你找不到。”小喜吐槽，毕竟东西都是小喜收拾的。
“哈哈，你说的也对。”赵睿卿侧过头看着小喜说：“我的东西你可比我更清楚放哪里。”
小喜没回应这句话，她盯着赵睿卿看了一会，突然笑起来，“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会救她们了。”
“你明白了？”赵睿卿定住脚步，看着身旁的小喜，明明小喜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个子也不够高，在赵睿卿眼里小喜永远是妹妹一样的角色，但是这一刻她有一种我家孩子长大的感觉。
“嗯。”小喜指着心口的位置，说：“现在心口暖暖的，感觉到了一种开心。”
赵睿卿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感叹道：“你长大了。”
小喜昂起头，说：“那必须。”
“但是我永远是睿卿的小喜，这一点不会改变。”小喜握住赵睿卿的手，拉到怀里。
“好，那我永远是小喜的睿卿，这一点也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