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药铺
若说这汴梁什么地方药铺最多,那必须是马行街,这条街上人流量极大,坐落着数不尽的店铺,这一带的夜市比州桥可就热闹多了,这里的夜市三更尽,五更又继续开张,一整天就没有断过多久,可以说一百个州桥都比不上马行街的热闹,这车马一个接着一个都挤得过不去,塞车也成了一件常事,故而把这里叫做“裹头。”
小喜与其余四人倒是不敢分神,摩肩擦踵,来来往往数不尽的人,生怕这人流将大家冲散了,红玉个子高挡在前头,她身后跟着好几人,跟老母鸡带着小鸡崽一样,姑娘们抓紧了彼此,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四周的灯火通明。
这么热闹的吗?听闻马行街跟亲身体验那种人挤人是不一样的,嘈杂的声音是那乐人吟唱高歌,是那瓦肆里隐约传出的唱词,是街上热闹的叫卖声。
她们又正巧是在马行街最热闹的时候,此处灯火通明,亮堂的灯火容易让人以为置身在白昼,而非黄昏,说是马行街这灯火亮到连蚊蚋都没有了。
她们这一路过来看到好多个药铺,牌匾上写的字红玉她们看不明白,还得是小喜念给她们才明白是什么个意思。
陈莲望着这密密麻麻的药铺,这药店都贴得紧紧的,她问:“这里这么多药铺,我们的店落在这里可以吗?”她们还有赚头吗?陈莲心思细腻,若是按成本来讲把药铺安在马行街虽然解决了人流量的问题,但是租在此处的成本也较之其他地方更高了。
小喜点了点头,也觉得这里真的是太贵了,虽然人真的很多,多到她都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了,闷死了。
元东拍了拍陈莲的手,陈莲才反应过来,其实这句话她不该讲的,毕竟她们也只是外人而已,话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她们刚好是在马行街北,从这到旧封丘门这条街两旁都是名店,有御医背景一看过去就不简单。
周遭事物吵吵闹闹,但是小喜还是听见了陈莲的话,她手上拿着赵睿卿给她做的炭笔,手执着的地方拿纸包好了,她往手上拿着的小本写上几个字,小姑娘年纪虽年轻,但行事也颇有章法,她们今个已经走了好多条街,这马行街是她今天逛的最后一条了。
她瞅着自己写的破字,歪歪扭扭,心想睿卿应该看得懂吧,看不懂她就解释下,她悄咪咪地将小本合好,装作自己好像很懂的样子,唉,其实她也不太懂,不过按睿卿平时说的做,先把资料收集起来,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小喜看着其他几个人,她们这挤在人群里又热又累,还没吃东西,再加上这马行街上的吃食可多了,这十几里的地一眼望不到边际,过了药铺聚集地后,到底都是茶馆酒店,目之所及勾肆都瞅见好几处了,有的吃食在店里摆着,有的就是推着一个小车,然后上面放着要卖的吃食。
那些吃食香气袭人,小喜摸了摸肚子,肚子都在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她饿了。不仅是小喜,其余几人逛了这么久,又累又饿,但是对于她们买马行街上的吃食可就太贵了,她们还是不太舍得,宁可回去吃个馒头,那样更便宜。
但确实是太过于诱人了,猪胰胡饼,和菜饼,野狐肉,果木翘羹,灌肠等等,摆在路边,香的都能勾魂。
小喜便忍不住带队带歪了,头一伸,有那么点买东西的意思,这路边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一瞅见有客户,从椅子上站起来,立马就招呼了起来,“小娘子啊,你要多少啊。”
摆在小车上的是猪胰胡饼,也就是夹脊猪肉烧饼,看过去又酥又脆,里头的肉分量也不少。
“几个钱啊。”小喜指着饼子问道。
那小贩是个男的,身型较矮,背有些驼,伸出手比了个十,“十文钱。”
小喜回头一看,身后那几个姑娘都聚过来了,小喜转过头跟小贩说:“给我拿五个。”
招娣见到这场景,扯着小喜的衣袖说:“没必要买这个,你要吃你自己吃,这一个胡饼能顶的上五个焦酸馅了,至于我们几个回去买个馒头凑合便可了。”
小贩见小喜迟疑,赶忙圆场,指着那夹满肉的胡饼说:“您看,我这饼子里都是肉,那焦酸馅里只是酸菜,可没有肉,我这胡饼可是最便宜不过的,其他人卖十五文,我才卖个十文,小娘子您还是觉得贵,我这可太难了。”他这一说完,小喜原本犹豫的心瞬间下了决定,她从钱袋子里掏钱给小贩,而后指着几个看过去个大的胡饼说:“这几个给我包起来。”
小贩麻利地将东西装好递给小喜,道:“觉得好吃的话,下次再来啊。”
小喜将到手的胡饼先分了出去,招娣看着拿在手里那热腾腾的胡饼,还冒着热气,熏得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又一下在心口搅动。
元东神情复杂地看着小喜,只见小姑娘脸上满是笑意,跟刚开的花骨朵带着几分羞怯,见周遭几个人都在看自己,小喜还不好意思得挠了挠脖子,侧过头看这马行街上的风景。
红玉个子高,她见不远处有一辆大车要从这里走过,那车上饰有雕花彩绘,就连拉车的马儿都十分神俊,一看就是她们惹不起的人,便道:“我们到旁边去,免得被撞到了。”
正好几人躲到路一旁,才避免有人不断从身旁擦肩而过。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胡饼,肉剁得细致,一口咬下去肉和饼子混在一块,又香又脆。
陈莲咬了一口,那肉香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调味的,不带腥味的肉合着一些青菜,肉一咬下去和着外头酥脆的饼,感觉汁水在嘴中泛滥,能怎么会这么香,她真的好久没有吃过肉了,原来肉竟是这么香的吗?她看过去比小喜成熟,但是此刻她那泪水止不住地落下,砸在这胡饼上,这泪水是咸的,落在这肉上混在一块下肚。
小喜原本还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她一抬头见其他几位都埋头。可陈莲实在是哭的太厉害了,哽咽在喉咙的哭声和要下肚的肉,卡在咽喉处,卡在气管上一下子呛到了,不断地咳嗽。
这咳得受不住,整个人身子忍不住前倾,小喜赶忙上去拍她的背好助她顺气,小喜这才发现对方哭得这般厉害,脸看过去像一只小花猫,“怎么就突然咳得这般厉害了。”
红玉这回也上前来帮忙,小喜见一旁有茶水摊子,她将拍背的工作让给红玉,她赶忙跑向茶水摊子跟阿婆买一碗水,她捧着茶水到陈莲面前,“咳完了就喝喝茶,好顺气。”
陈莲接过茶水喝下,一饮而尽,她这一碗喝的干干净净。
小喜正想接过茶碗送回去,那头元东接过碗说:“我去送吧。”
元东背过身走过去,将碗递给阿婆,那阿婆两鬓斑白,但是动作还是很是麻利,将碗收回,她瞅着小喜刚才那模样,对着眼前这位长得有些好看的小娘子,“你们没事吧?”她的询问或许是刚才的急切,又或许只是因为眼前的小姑娘落泪了。
元东原以为自己已经被世情练的麻木了,她那颗心早就死了,若不是还有这些姐妹,她也撑不到现在,指不定找个井又或者找条江跳了去。
她擦了擦泪水,脸上扬起笑容,她脸上鲜少出现笑,但是她此刻觉得有种快意在心中弥漫。
“我们没事的,谢谢。”
说完她便回去了,在阿婆眼里,她们都像是雀跃的雏鸟,阿婆看着不远处树梢已经变得有些黄的叶子,阳光照在那金黄的叶子上,明亮明亮的,忍不住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绘有雕花彩绘的车马显得都比其他的光鲜,其车窗户的帘子被掀起了一角,里头坐着正是公主赵寰,她今个为了出行方便穿着褙子,额上抹有黄色颜料,称为额黄,衬得其眉目更为灵动,她原是要去赴贵女们的聚会,但是她刚才好像看到了睿卿身边的侍女,便唤停下。
红玉她们所处的位置已经算是街边了,却没想到在红玉眼中不可直视的车马竟往后退,而后向她们这驶来,周遭的小摊小贩纷纷避让,生怕惊扰了贵人。
陈莲刚才咳嗽太厉害,眼中还含着泪,她抬头指着那装饰华美的车马向她们开来的时候,还总觉得莫不是做梦吧?心里战战兢兢,生怕是来找她们麻烦的,她一只手扯着元东的衣袖。
元东拍了拍陈莲的胳膊安慰她,几人都盯着这车马,这马车的轮子发出咯吱的声音,像压在她们心上一样。
而后马车缓缓停下,一双莹白的手掀起门帘,里头露出赵寰那如美玉一般的脸,白里透红,一双眼睛神采奕奕,问:“睿卿呢?”
其余几人都不自觉地看向中心的小喜,小姑娘也有些荒乱,她见对面人这态度应该也不是要找她麻烦,说:“我家小姐在相国寺给人看病呢。”
听到此处,赵寰那亮晶晶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她说:“我原以为她在这。”
小喜眨了眨眼睛,这话要怎么接,总感觉怎么回应都不太对劲的样子。她抿了抿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寰不晓得又想起了什么,眼睛又亮了起来,道:“我去找她玩。”
兴冲冲地缩了回去,然后小喜还听到公主声音喊着去相国寺。
马蹄声落在青石板上,马声长嘶,而后那马车缓缓转向。
余下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