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道其人

    又是一年，随着果党残部败退缅甸，西南边疆也迎来了解放。爷爷和祖母，三爷爷定成分的时候定为了贫农，也算是因祸得福，地主是要被打倒批斗的。

    秋天的时候，老道回来了，一身藏青色的道袍，脚上老布鞋，微胖的脸也不见老，稀疏的花白胡子，头发用一根像筷子一样的簪子扎成道髻。

    进门跟祖母问大爷爷拿寺庙里的钥匙，祖母哭着给他说了大爷爷的事。老道瞬间就炸了，要不是祖父和爷爷死拉硬拽，当时就要去找那地方，把在两个老鬼身上那一套给他们来一遍，包括大爷爷这个不孝子。

    后来祖母还央求老道给儿子合葬，老道板着脸说：“把他们拉出来再弄死我倒会，迁坟撵地我可不会”。然后拿着庙门钥匙走了。

    老道这个人，怎么说呢，后来我跟他，相处了很多年，他平时很好说话，也不爱摆长辈的谱，但是发起火来，那是真的吓人。

    我还发现了他的一个习惯，当他眯眼咧嘴说的话，大部分是胡说八道，板着脸说的时候，那就是认真了，哪怕他说明天要地震，你也要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吧。

    对大爷爷的事，老道后来跟我说，他其实是内疚的，当时要是他在，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老道也姓张，龙虎山张家的，具体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也不说，四九年急匆匆跑出去，按他自己说的，是去打架分家产的。

    那年光头佬要跑路去湾湾，张家嫡系也要裹着祖传的东西跟着去，老道得了，消息，自然不愿意了。

    他说，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说了就算，他去了，就是一路平趟，我是不怎么信的，因为老道说这话的时候眯眼了。

    要说真本事，老道还是有的，爷爷说，十年特殊时期的时候，二十多个大小伙子要去弄他，砸了寺庙，破四旧。大门都没进去，被老道弄在门口的围墙面壁了一天一夜，后来还有人不信邪，结果高高兴兴的去，灰头土脸的回。

    老道的身手好，这是肯定的，但是爷爷说的这么厉害，我还是不怎么相信，有次我亲口问老道，他说：“我会点穴，还有护法神将，拘灵遣将我也会。”可是你别眯眼咧嘴呀。

    老道的名字是个迷，本事是迷，他的年龄也是迷。每次问他，都是回答八十三，可十年前八十三， 十年后还八十三？爷爷说，我十二岁的时候，老道就是这个样子了，根据他叫我祖父兄弟的事，我感觉他肯定超过一百岁了，那年九二年。

    我问老道，你这么大本事，怎么还说我祖父救过你的命？他说：每个修道之人都会有劫数，当应劫的时候，十分的本事，只有一分，而且主动应劫还好点，被动应劫，九死一生。

    当年他感应到应劫之地在西南，一路到了云省附近，和一个鬼将做了一场，弄死鬼将，自己也重伤，本以为劫数过了，却被几个土匪打了一枪，是去剿匪的祖父救了他，还背了五十多里地到省城找医生，两人都姓张，从此就认了兄弟。

    话题扯得有点远，且说解放后，爷爷和三爷爷分别娶妻生子，祖母也放心的离世了。

    老道来把祖母和祖父合葬后，禁不住爷爷的央求，看在祖父和祖母的面上把大爷爷的坟迁到女鬼李玉莲合葬还在那块地布置了一番，说是那里是养阴地，容易泯灭灵性，形成厉鬼。

    沧海桑田，白云悠悠，一九八一辛酉年，我出生了，因为是农历五月初五辰时出生的所以名字叫张晓晨。

    名字是我的母亲起的，老道知道后了很不满意，觉得这个名字起的不好，本来就八字纯阳，再叫这个名字，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华夏大地刚刚经历了动荡时期，老道还属于封建迷信，我父母可不怎么相信他的。

    我有一个大姑，四五六叔，三娘（niang,第一声，比父亲小的都这样叫）七娘。还有三爷爷家的五个堂娘，老道一个也瞧不上，谁他们资质太差。当时六叔还缠着老道要学抓鬼，被老道弄了个骷髅头抱着睡了一个晚上，后来说什么也不敢去老道那里。

    老道很喜欢我，他告诉爷爷我很适合跟他修道，可是我父母不愿意，认为这年头应该好好读书，修什么道。直到我三岁的一个晚上，指着床旁的角落，故事母亲那有个老奶奶在对着我笑，然后还想摸我的头。

    连续几天，到了晚上我就这样说，母亲觉得不对劲和父亲商量要不去找老道看看。

    父亲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小就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认为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尤其瞧不上老道，说他装神弄鬼。很神奇的是，父亲半夜自己一个人上坟山，夜里走夜路，守工地，从来没遇到过灵异事件。

    按老道的说法，一个是我父亲的八字命硬，灵异事件都绕着他走，再有一个，这鬼神之事，你要信，你就好好信，要不信，你就绝对不信，最怕是心里相信，嘴上瞎bb。

    母亲最后还是决定带我去给老道看看，老道摸着我的头说：“不用怕，一个不成气候的小鬼，也就这两年你们把我留给你公公的东西扔了，这样的小鬼也敢进你们家门了。”

    然后拿出一小块带红绳的青玉，说：“这个给小小子戴着，还有你明天去九条龙那两个混账的坟上烧点香纸，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让他们警告周围这些邪祟，谁要是敢打这个小小子的主意，老道我亲自上门理论。两个混账，自家人都护不住，当初就应该给他们超度了。”

    当天晚上我就留在寺里，第二天母亲叫上奶奶去烧了纸才接我回家，从那以后我就没有说过奇怪的话和做奇怪的事。

    喜欢去寺里找老道玩，听他讲有趣的故事，然后跟着他学念经文，学画符，学打坐，学打拳。

    直到有一天，老道告诉我他要走了。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他要回到他出生的地方，他已经出来很久了，想家了。

    我哭着让他不要走，最后他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只有我和爷爷送他，隐约我还看到一对男女跪在路边，爷爷说，那是大爷爷和他媳妇。

    那一年是九四年，我就要读初中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生活只会向前，不会向后退，我坚信我还能见到老道，就像老道故事我要坚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坚信自己能凝聚法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