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末世（三十三）
【检测结果显示，这里数据异常活跃，疑似有多个幻境，刚才地上的蘑菇可能具有致幻效果。林澜，你有找到关于契点的线索吗？】
林澜摇头，在一片黑色的虚无里慢慢地走着，顺便观察四周的情况。
得到这个答案小六也不意外，它悄悄地连接了外部世界，在网上搜寻着有用的信息，着重关注了女主那边的线索。
片刻后，小六带着新的信息说道，【克瓦格的蘑菇有致幻功能，它能引起人消极的情绪，从而催使对方产出轻生的念头。幻境里有时是人的回忆，有时是想象或梦，但无一例外都是人内心最恐惧的事物，而且身处其中的人很难从固化的思维里走出来。】
【就比如，你们人类的一句话——在梦里，察觉不到这是一场梦。同样的，在幻境里的人也不知道自己陷入了虚幻。】
林澜伸出手，面前仍一片沉沉的黑色，她仿佛是无尽黑暗里的一块石头，没有身躯，没有思想，也没有任何光亮照来。
石头与黑暗融为一体，完完全全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没人知道黑暗里有一块石头。
因为这里没有光，也没有人。
林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结合小六说的话，便以为这里是一处幻境，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怕黑吗？】
【这里应该不是幻境，由于我的存在，致幻效果对你可能不起作用，这里……】小六环视一圈，啥也没看着，猜测道，【大概是类似幻象交界处的存在。】
林澜坐下来，用手去触碰光滑的地面，却摸了个空。
她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身体虽然处在了这一平面上，却与此处格格不入。
林澜慢吞吞地收回手，把自己圈了起来，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她怕
林澜害怕这种未知，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知道的东西，虚无的黑色里似乎连她也不存在。
她试探性地走路、摸索，努力地想去碰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却只能触到一片空旷。
像是在当人。
【这个边界的数据不好捕捉，得先去其中一个幻境里我才能带你出去……】
【女主也在这里，我们便先去她的幻境，】小六操作着仪器，把功率调高后一顿猛按，说道，【等你从幻境出来后再寻找契点。】
林澜左手攥着右手手指，膝盖紧紧并拢，她听到小六说的话后点头，想起对方现在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轻轻开口，【好。】
小六不断调高数值，捕捉到了裴谣所在的幻境，他将中央处理器再次连接这个世界，开始修改正在浮动的数据。
比赛前一晚，它连夜看了三本这个仪器的操作说明，每当看不下去时，便把timed理论导出来观摩，看着上面复杂的公式，便又能继续学习了。
再难学，也没有timed难吧？
小六看着自己越来越熟练的操作，觉得林澜不努力简直对不起自己。
数据修改成功后，小六长舒一口气，然后便看见仪器上方开始冒烟，它愣了一会后手忙脚乱地想调低处理功率，却晚了一步，整个仪器迅速报废。
连同它与林澜的连接线路一起，烧了个干干净净。
小六：【？？？】
林澜睁眼时是在一片农田里，她低头看手和脚，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矮矮的小人儿，大概和上一场比赛里的大小差不多。
她看了一圈周围，没看到裴谣的影子。
【小六。】
没有回音。
林澜把自己的腿从地里的土坑内拔了出来，随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把裤子上的石子和土灰拍掉，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
周围没人，林澜便挑了一个方向，往深处走去。
她走到了边缘，再往下是另一个梯田，里面灌着水，中间似乎有一个人影。
林澜扶着边上的土块，一点一点往下蹭。阶梯高度明显比她的个子要高，林澜很努力地蹬腿，也没有够到地面，她便松开手往下面跳，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裴谣回过头，看见了一个满是泥点的人，她踩着不算深的水靠近林澜，把手在干净的衣服处蹭了蹭，伸出去，“你坐在里面会着凉的，拉住我的手站起来。”
林澜愣愣地站了起来，大半衣服湿了个透，上面混着数不清的泥印，她看向面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人，说道，“我叫林澜。”
裴谣没想到刚见面对方就说出了名字，她搅了搅手指，觉得脚下的泥土异常的软，“我……我叫裴谣。”
林澜脸上尽是污泥，却浑不在意，她弯着眉眼朝面前的人笑了笑。
她看见了小时候的裴谣。
裴谣看着林澜身上的污泥和水渍，下意识伸手帮她挤袖口的水，“你要不要回家换身衣服？”
林澜是被小六带到这个幻境里的，并没有与之相适应的身份，于是她摇摇头：“我没有家。”
裴谣有些愣：“你没有被捡到吗？”
“什么？”
“没有家的小朋友会被新的爸爸妈妈捡到，”裴谣抿了下唇，脚趾无措地在泥土里蹭了蹭，“你……你不要难过，你这么可爱，肯定会有人捡你的。”
林澜学到了新的知识，闻言认真点头，“他们什么时候来捡我？”
裴谣有些抱歉地拽了下自己的衣服，“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怕新认识的小朋友伤心，迅速道，“不过肯定会有的，你不要怕。”
如果一直没有人来捡林澜，那……那她回家以后就多吃一点，快点长大，把新的小伙伴捡回家，由她自己来当妈妈。
不会没人要的。
林澜朝裴谣露出笑，神色放松，“好呀，我不怕的。”
她伸手握住裴谣拽着衣服的小拳头，想起幻境的力量，认真道，“你也不怕。”
“好。”
裴谣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插秧，林澜便过来看着她在，汗滴进水塘里渐起小小的水花时，林澜蹲下身，仰着头问道，“你累不累？”
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裴谣下巴处聚着的汗滴，它们时不时地往下落，有些则顺着脖子滚进了衣服里。
前襟处有很明显的水痕。
“……”裴谣想了一会，还是诚实地说道，“累。”
林澜：“你一直都这么累吗？”
裴谣：“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
林澜看着那个不停滴汗的下巴，半晌低头蹭自己脏脏的手，她把手放在半是污泥的水里，洗了几次后往身上干燥的衣服处蹭，直到手掌变得白净。
她伸出手，认真托住裴谣的下巴。
“那我帮你擦汗，你少累一点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