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乞儿
古道、西风、瘦马。
老树、残阳、昏鸦。
一条飘着满天黄土的古道上，夕阳下出现了一匹黄膘瘦马。
瘦马真的是瘦骨嶙峋，肩骨和两侧的肋骨清晰可见，看着就有点弱不禁风。
但即使是这样，在瘦马的颈背处，却被套着一根绳索。
绳索的两头，绑着两根木棍。
木棍从瘦马两侧往后延伸，在马屁股后面托着一张粗帆布。
帆布被两根木棍撑开着，形成了一张拖在地上的“软床”。
在这张“软床”上，躺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有一点很奇怪。
这古道上扬起的黄土和灰尘，竟然没有丝毫落在男子身上。
仿佛对方身上有一层罩子一般，隔绝了满天尘土。
只是，男子的脸上盖着一顶草帽，看不见长相。
而且，对方怀里还搂着一把剑，好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所谓，老马识途。
这匹瘦马似乎认识前方的路，根本不需人指挥。
虽然步伐缓慢，但却依然“踢踏、踢踏”沿着古道往前面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瘦马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古镇。
古镇的最外围，竖着一个牌坊，正中央书写着“青山镇”三个大字。
那斑驳且长满青苔的牌坊，看着就感觉有些年头了。
穿过牌坊就是古镇的中轴线。
石块铺就的道路两边商铺林立，有酒肆、茶楼、作坊、杂货铺等等。
沿街的叫卖声、吆喝声，以及来来往往的行人，构成了一番热闹景象。
但是，在这些店铺后面，则是一片衰败、破旧的矮房，看着有些萧条。
老马拖着男子走进古镇，路上的行人看见之后，都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们很少看到，如此怪异的一幕。
一匹瘦马居然拖着一人，而那人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人还是活人。
当瘦马走到酒肆前时，躺在“软床”上的男子忽然动了。
只见他伸手拿下盖在脸上的草帽，眼睛还没睁开，鼻翼先动了几下。
空气中一丝酒香，被他闻到了。
“停……！”
男子喊了一声。
那匹瘦马像是能听懂他的话，立刻停下了脚步。
“啊唉……！”
男子坐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后，睡眼惺忪地看向旁边的酒肆，嘴上喃喃自语道：
“真是一场好觉啊！
可惜，肚里酒虫开始造反了，否则可以直接一觉睡到黑风岭。”
说着，他站起身来，将怀里的剑抓在手里，径直往酒肆里面走去。
对于身后的瘦马是不管不顾。
这时，人们才看清了男子的长相。
此人身高八尺，长身玉立，面目英挺，眼神闪烁间精光四射。
虽然一身黑衣看着有点脏兮兮，但依然难以掩盖其身上的英武之气。
“小二……！”
男子走进酒肆后，将剑放在一张桌上就高声喊道：
“来三斤好酒，一斤牛肉一斤烙饼……。”
“好嘞……！”
店里的小二响亮地回应道。
等到男子坐下没多久，一个三斤装的酒坛，一只海碗和牛肉、烙饼被送上。
“客官，您慢用……！”
小二一弹肩头的毛巾，殷勤地擦拭了一下桌面，哈腰含笑道。
男子看着小二，指向外面的瘦马，道：
“给我再上一斤好酒，两斤黄豆，伺候好我的马。
快去……，饭钱自不会少你……。”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枚银币放在桌上。
“爷您放心，准保将您的马，伺候得好好的。”
小二见到银币后，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银币在大陆上，是人类社会最流通的货币。
一枚银币可以兑换100枚铜币。
而100枚铜币，在青山镇这样的偏远古镇，可以供一家人生活一个月。
在银币之上还有金币。
一枚金币可以兑换100枚银币。
但是，金币却不像银币那般，在大陆上流通。
通常都是皇家赏赐给官员之物。
这片大陆上，钱币的铸造还是很精美的。
它的正面，是一国开国之君的侧面像。
反面是一座隐于云间的宫殿。
这是寓意着，神授君权，君佑神权。
每一国家的成立，背后都有神人的存在。
男子很轻松地抓起酒坛，往海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端起就像喝白开水一般，
“咕嘟、咕嘟……！”
一口气就将一碗酒喝下。
“额……！”
他打了一个酒嗝，脸上露出一副舒畅的表情。
接着，就看到此人一口酒、一口肉，或者卷起烙饼大口咀嚼。
风卷残云之下，桌上的酒坛子空了，牛肉吃完了，就剩下一张烙饼留在碟子里。
正当他“宜将胜勇追穷寇”，准备干掉最后一张烙饼时，耳边听到了“咕嘟”一声。
男子扭头向酒肆门口看去，见到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男孩子看着年龄大一点，大概在十五六岁，应该算是一位少年。
身边的女孩子，则要小很多，看着最多五六岁。
此时，正瞪大了眼睛，看着男子手中的烙饼。
刚才那一声“咕嘟”，正是女孩子咽口水的声音。
两个孩子一身衣衫褴褛，头发杂乱满脸的污垢，一看便知道是两名乞儿。
“去去去……！”
小二见到这两个乞儿后，赶紧走到门口进行驱赶。
“赶紧去别的地方乞讨，别在咱家门口影响生意……！”
说着，还准备伸手推搡这两个乞儿。
“小二……！”
男子忽然叫了一声。
“客官，您有何吩咐？”
小二听到男子的叫声，赶紧转身过来，低头哈腰地问道。
“去……！”
男子淡然说道：
“再拿一斤牛肉和一斤烙饼过来。
还有，让这两个孩子进来……。”
他这是动了恻隐之心。
就在刚才，男子看到这两个乞儿的眼睛，黑白分明格外明亮。
特别是那个男孩子，隐约还透着一丝睿智的光芒。
“这……。”
小二听到男子的话后，愣了一下。
“嗯……？”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瞪了对方一眼。
“是是是……。”
小二见状，心中一禀，连忙一个劲点头。
等到吃食送上饭桌，男子对着进来的两个乞儿说道：
“吃吧，别客气……。”
这时，少年双手抱拳，对着男子鞠了一礼后，道：
“谢谢大叔……！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叔一饭之恩，小子日后必定报答。”
“哦……？”
男子一见这少年虽然是一个乞儿，但却举止答话透着一丝书卷气，不禁笑着问道：
“你将来准备如何报答我？”
男孩儿沉声答道：
“所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每个人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或许哪天大叔需要帮助时，小子可一尽绵薄之力。”
“哈……！”
男子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笑声。
他觉得，这孩子虽然年小，却说得有趣。
想他堂堂宗师巅峰，接近一流高手的“神风剑手”燕青书，怎么会需要一个小孩子来相助。
但是，对方一片拳拳之心，令他不仁去拒绝，便笑着道：
“好……，谢谢你的好意。
将来如果我遇上什么麻烦，一定找你帮忙。
来，快吃吧……。”
说着，他将吃食推到两个孩子面前。
“妹妹，你先吃……。”
少年拿起一张烙饼，细心地夹了几块牛肉卷好之后，递给了女孩子。
“哥哥你先吃……。”
小女孩儿推开他的手，示意要让哥哥先吃。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是银铃一般。
只是，说话间透着一丝中气不足。
“你吃吧，哥哥不饿……。”
少年很坚决地拒绝了，硬是将卷饼塞到妹妹嘴边。
于是，小女孩儿拿过卷饼，小口地吃了起来。
燕青书看到对方这番举动后，不由点了点头。
这少年不但言语间透着不凡，对于自己的妹妹也非常爱护。
看得出，是一个品性优秀的好孩子。
尽管少年也是饥肠辘辘，不断在暗中咽口水。
但是，他始终没有再动手，只是看着自己妹妹大快朵颐。
“小子……，”
燕青书看着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不吃啊？”
“小子不饿……。”
少年摇了摇头，道：
“等妹妹吃完之后，剩下的可以留给她吃下一顿。”
原来，他这是为日后做一个打算。
像他们这种乞儿，有了上顿就没了下顿。
自己妹妹年幼。
这些吃食留着，省一点可以让她再吃两顿。
母亲临终前的话犹在耳边，就是再苦再难，也要把妹妹养大。
燕青书听到这话，露出赞许的目光。
从刚才的反应，他岂能看不出少年的状况。
但是，他为了自己的妹妹，硬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难能可贵啊！”
在心里，燕青书暗暗赞叹道。
“吃吧……！”
他面带微笑看着对方。
“不够的话，大叔再帮你叫……。”
“感谢大叔的盛情美意……。”
少年听到这话后，再次起身作揖。
“这一顿饭，小子不知道会何时还清，大叔不用如此破费。”
说着，他露出了一丝坚定的眼神，透露着绝不会再受燕青书第二顿的意思。
“嗯……。”
燕青书点了点头，略作沉思后，便道：
“这样吧，我给你一点钱。
你先别拒绝……。”
他一伸手，阻止了少年要说话后，又道：
“我看你妹妹似乎有病在身，拿着钱去给你妹妹看病。
千万别被你高傲的性格，耽误了你妹妹的病情。”
就在刚才，燕青书看到那个小女孩儿脸黄肌瘦，眉宇间还泛着一丝青气。
以他接近一流高手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小女孩疾病缠身。
同时，他也看出少年的性格里，透着一丝高傲。
所以用话点明对方。
少年听到他的话后，立刻面露惊喜地问道：
“大叔居然看出我妹妹有病？
那您是否可以为我妹妹诊治一下？
大叔如果能治好我妹妹的病，小子发誓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这位少年，看出了燕青书的不凡。
“小子……。”
燕青书摇了摇头，道：
“我不是医者，不会治病……。”
少年一听，顿时眼神黯淡下来。
“不过……，”
或许是见不得对方失望，他话锋一转，又道：
“我可以试着帮你妹妹，缓解一下症状……。”
“谢谢大叔，谢谢大叔……！”
少年闻言，又赶紧连连作揖。
“你先别忙着谢我……。”
说着，燕青书一手抓住小女孩儿的脉门，一股内力顺着脉门往女孩子体内输去。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脸色大变，赶紧一把松开了女孩子的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