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打不过就加入 “我杀人了……
明月霜原本的打算是,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火速突袭江州。
说起来,这招还是跟赵元睿学的。
但是既然江州上下表现得那么怂,还没开战就主动派人来送礼了,如此诚意十足,明月霜又觉得,也不是不能暂时让他们喘一口气。
虽然说是要打江州,但其实她更警惕的是凉州,一直防备着赵元睿会在红巾军南下用兵的时候,从背后突袭。
或者说,一旦红巾军和江州开战,凉州是绝对会动手的。因为这是最后一支能够掣肘红巾军的力量,若是此时不动,待红巾军吞并了江州,就是双方的最终对决了。
也就是红巾军隔在中间,彻底斩断了两边联络的机会,否则江州和凉州或许早就联起手来。
但即便无法联手,这种简单的互相呼应,根本不需要商议。
到时候,红巾军就要双线作战了。
不过明月霜之所以如此防备,主要是因为,凉州现如今的领土,是从西到东的一长条。这虽然为他们的管理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却也让明月霜在防备凉州军时,难以抓到重点。
毕竟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迅疾如风、出其不意,谁都不知道赵元睿到底会从哪里杀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明月霜对于开战自然是很慎重的。
既然江州送了这么重的礼,又好声好气地跟她说,她当然是给了这个面子,反正也不是没有planb嘛!
“什么第二计划?”冼英一头雾水地问。
明月霜笑道,“当然是扶持江州内部的起义势力,等到他们成了气候,再对外宣布,其实是受我们红巾军感召,才会揭竿而起,主动要求成为红巾军的一部,纳入红巾军的管理。”
到时候就是江州的百姓心慕红巾军,主动来投,可不是她想开战了。
而且明月霜有点好奇,等江州在起义军手里吃了亏,被打得没有招架之力时,会怎么选择?
会不会……主动向红巾军求援?
“这……”冼英本来想说不太可能,但是想到正在等待明月霜态度的江州使者,又沉默了下来。这些人的想法,着实不能以常理来度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这样做。
这么想着,冼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若要她说,这般钝刀子割肉,感觉还不如干脆些,现在就大战一场,了结此事呢。
但她也必须要承认,这样一来,虽然拖延的时间略长一些,却能减少红巾军方面的损耗——这里特指人员上的损耗,至于时间、精力和金钱,前两者不必吝惜,最后一个……江州这不是主动送来了吗?
跟老成持重的冼英相比,野路子出身的岑花,对明月霜这个计划就十分赞同了。
她毕竟是去南方打过倭寇的,所以对于富庶繁盛之地,军备可以废弛到什么地步,人心又能怯战到什么地步,都深有体会。在她看来,明月霜只是选择了最合适的策略。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明月霜转头便十分愉快地收下了江州的赠礼,并且态度和善地表示,红巾军的水师绝对没有进攻江州的意思,只不过,楚州是新收之地,内部颇不太平,所以才需要大军在境内扫荡一番,肃清地方。
虽然是搪塞之词,但这其实也是实情。
楚州土地广博、人口庞杂,红巾军虽然初步占据了楚州全境,但也只是收复了各大城市,至于流窜各处的小股溃兵,盗匪及流民,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清理和安置。
更不用说,楚州还有为数众多的蛮部、侗族和山民,都躲藏在深山之中,暂时不受红巾军的辖制了。
既然不急着开战,这些工作原本就是要提上日程的。
总之,明月霜虽然什么都没有承诺,但这一个表态,就已经足够让崔桓高兴了,认为明月霜果然像他们预想的那样,脸皮薄、心肠软,很好动摇。
他立刻将这个好消息传回了江州,让在那里翘首以盼的南黎君臣放心,自己则是继续留在了红巾军的地盘上。
对江州方面,他的说辞是,红巾军这边的关系终究需要人维持,而且他留下来,也可以时时留意注意她们的动静,及时通报。
但实际上,崔桓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红巾军的机会究竟有多少。
跟很多顽固派不同,大概因为江州商贸繁盛,本地人也沾染了几分商贾之气的缘故,崔桓并没有将加入红巾军这件事看作是令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恰恰相反,他所秉持的理念是,只要一个人足够灵活机变,能够适应当地的规则,不管是在江州还是在红巾军,都能生活得很好。
大部分人之所以畏惧红巾军,不过是不愿意改变,更不愿意去适应新的规则,只想留在原本的环境里。但崔桓并不拒绝这种挑战,更不会认为它就全然是坏的。
何况现在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打不过就加入,在崔桓看来,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所以他对红巾军的各种政策和事务,是抱持着积极的态度去了解的。而这一了解,他发现红巾军看似管理严格,但内部的风气又开放得令人吃惊。
崔桓甚至有一种感觉,这里比江州更适合像他这样的人生存。
当然,在红巾军的体系之中,他很难做到高官显贵,但……谁说一定要做官才有影响力?
从前的朝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想要出人头地,只能走这唯一的一条路。但是红巾军不同,这里每一条路都能走出去。
要不是理智尚在,崔桓都想直接把家搬过来了。
虽然暂时不能搬家,但是写信回去,叫家里以派人过来侍奉自己为由,选几个机灵懂事的子侄辈送过来,再择几个经验老道、能力出色的掌柜随行,却是不妨的。
……
这个好消息传回江州,整个朝廷上下顿时大喜过望。
虽然当时说得笃定,但这事是否能成,大家心里也都没底,如今计划顺利,自然是让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也有人在心底暗笑红巾军迂阔,那明月霜没有决断,下面的人竟然也不拦阻,果然还是女流之辈,心慈手软。但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坏处,自然也乐得如此。
有这样一个邻居,江州可高枕无忧矣!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这个好消息冲昏了头脑。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就算江州每年都愿意送上大笔财富,也难保红巾军什么时候就要对他们下手。
但凡能看得清当下的局势的人,心里都不能不暗藏忧虑。
譬如丞相王蔚,一从宫中回到家里,他就立刻把心腹从人叫上来,问道,“崔兄可给家眷送了信?”
“老爷明鉴,是送了。”心腹能被派去打听这个消息,自然是机灵的,一并连信里的内容都问出来了,“说是独自在那里,难免寂寞,要家中派几个子侄过去侍奉。”
王蔚微微扬眉,“没有别的了?”
“还说孩子们没出过门,叫带几个老成的掌柜随行。”
“原来如此……”王蔚听到这里,不由拊掌笑道,“好个崔桓,竟是打的这种主意!”
心腹忙道,“奴才愚钝,莫非这信里还暗藏了什么玄机?”
“哪里需要暗藏什么玄机?这封信就是最大的玄机!”王蔚长出一口气,“只怕是他到了那边,十分看好红巾军,所以才要为崔氏的前程打算,将家人子侄送过去,好叫他们早早在那边站稳脚跟!”
但在这个时代,在外做官时带一些家人子侄在身边侍奉,是非常普遍的事。崔桓又不是要把家都搬过去,只是选几个人而已,这要求如此正当,纵然王蔚看出来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何况那些没有多想的?
心腹有些吃惊,“这么快?”
王蔚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道,“我等对红巾军的了解,全靠报纸和外间的传闻,究竟如何,也只有到了那里才知晓了。崔桓既然有此决断,想来红巾军之地,恐怕比我们所想的更加兴盛。”
心腹不由压低了声音,“那咱们可也要派些人去?”
既然崔家人去得,王家人自然也去得。如今江州跟红巾军也有些贸易往来,只需做得隐蔽些,不会被人发现。
王蔚沉吟良久,才道,“自是不能让崔兄专美。这事不仅要办,还要光明正大地办!”
看似可以偷偷摸摸派家里人过去,做得隐蔽些就不会被发现,但这只是路上。等到了红巾军,早晚是要露出行迹来,被人看破,将消息传回来的。到时候,温靖那里,只怕难以交代过去。
反之,若是大张旗鼓,将此事摆在明面上,让温靖本人点了头,那自然就没有这些后顾之忧了。
而且如此一来,崔桓暗度陈仓的优势也就没了。
“可……这种事,陛下会同意吗?”心腹有些怀疑。
“那就要看话怎么说了。”王蔚笑了起来,“拿我的帖子,请几位世兄到家中来做客,我有话要与他们说。”
这种事,当然不能他一个人提。
心腹知道他的意思,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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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去请了平日里就与王家走得极进的那几家人过来。
王蔚又踱了一会儿步子,方才在躺椅上做下来,将想好的说辞一字一句琢磨过。等他这里想完了,那边也有人来报,客人们已经到了。
王蔚找的这几个人,都是政见与他相合,平日里在朝上也以他为主的。
听他说了此事,虽然未必人人都想得透彻,但没有一个反对的——没有人会嫌弃退路太多,不管有没有用,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多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他又将自己的说辞拿出来,与众人一起商讨,直到确定没问题了,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一早,就有个表面上看起来与王丞相毫无干系的低品官员,上了折子,说既然大黎如今与红巾军交好,不如趁此机会,从年轻一辈之中挑选些英才,派去红巾军游学。
从来就算是亲戚,也是常来常往,关系才会亲近,大黎与红巾军,自然也是如此。
这样做,既能彰显双方亲近之意,也可以让年轻人增广见闻,若是能从红巾军那里学到些东西,就更好了。
退一万步说,江州仍然将红巾军看做是敌人,那兵法上也有一句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多了解红巾军,总是没错的。
这封奏折虽然上得有些突然,但在这个时候出现,却也恰好切中了许多人的心思,因此立刻就在朝堂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温靖见状,自然只能让众人议一议了。
这一议,结果自然就朝着早有准备的王蔚这一边偏向,最后,大部分人都表示了赞同。
见时机差不多了,王蔚才站出来,查缺补漏,“兹事体大,若是要派人前往,随行人员自是要仔细择选,最好是让一两位皇亲率队,以示陛下对此事的看重,对红巾军的诚意。”
于是讨论的重点,一下子从“要不要派人去”变成了“要派哪一个皇亲去”。
有人畏怯,不愿意去,却也有人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要争取。温靖有兄弟,有儿子,而这些人又各有拥趸,一时之间,朝堂比之前更热闹了。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让人傻眼。
争得最厉害的那几位,都没有被选中——倒不是他们没争过别人,只是温靖开了口,一锤定音,说他们身份贵重,是自己的手足臂膀腹心,不能轻涉险地,最后随意指定了两位田氏的远亲。
对王蔚来说,这个结果其实也在预料之中。
不管是兄弟还是儿子,在法理上都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温靖自然也要担心,他们去了红巾军之后,就开始亲近那边。万一红巾军觉得换一个“亲红派”的皇帝更好,想扶持其中某一个干掉他上位,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种可能性,自然还是彻底杜绝的好。
但不管领头人是谁,这支游学团却是正式定下来了。而王氏的子弟,是板上钉钉会在这支队伍中有几个席位的。
……
虽然这几年来,江州也颇受红巾军风气影响,变得更加注重效率,但这支游学团要先在激烈的磋商下定下员额,之后又要考察愿意报名参加的各家子弟,而这些都是很费时间的。
所以等真正成团,准备出发,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刚刚送走了游学团,就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青州那边的义军,不知怎么会是,竟是内讧了起来。
这段时间,整个南黎朝廷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红巾军这边,若不是这道消息,他们都险些忘了,境内还有一支尚未扑灭的叛乱势力。
如今南黎跟红巾军算是修好,不用担忧外患,自然又重新将视线投向了青州。
毕竟刚刚给红巾军送去了一大批金银财宝,如今国库和温靖的内库都空虚得很,急需填充——送礼也不可能只送一次就高枕无忧了,以后纵然不像这次一样送重礼,但逢年过节,也须得表示一番。
这种时候,青州的安宁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虽然这里已经被刮地三尺,但再榨一榨,还是能榨出些油水来的。
所以温靖再次命大将马绪点起兵马,前往青州平叛。
马绪大军一到,立刻就打了一场大胜仗,让整个江州朝廷都为之振奋。哪怕之后他就在攻城时受阻,迟迟没有建功,也没有影响到朝廷上下这种放松的氛围。
殊不知,这场大战,其实是卓芳送给他的。
在宋游的要求下,卓芳下定决心,要清理掉队伍之中的各种势力,让自己成为真正的首领。她本来的打算,是自己先悄悄拉拢一批人,等到实力足以与那些人抗衡了,再发动政变,从内部肃清他们,但宋游觉得这样太慢了。
而且效果也不好。
她亲自操刀,为卓芳制定了一套新的计划。
先借助江州军,除掉那些反对自己的势力,然后再在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成为拯救嘉城、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如此,她才能真正在起义军内部建立起自己的权威,让她的声音传达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只有这样,后续她做的事情,才能顺利。
卓芳看着这份计划,又是震撼,又忍不住心下生怯。跟她的小打小闹比起来,这计划自然是很厉害的,但她很怀疑,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相信自己,你比你想象的更能干。”宋游说,“再说,还有我呢。”
是啊……还有红巾军呢。
真奇怪,以前被那些青州的旧部们当成傀儡首领,她经常会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掣肘。
但现在,红巾军也只是把她推出来,作为明面上的首领,背地里由她们掌控局面,卓芳却并不觉得自己只是个傀儡,反而从这种支持之中,得到了一股难以言述的力量,并且做到了本以为绝无可能的事。
她真的只靠着言语挑动,就将那些人送到了江州军的刀下。
她第一次穿着盔甲登上城墙,在一片人心惶惶之中,率领众人守住了这座属于她们的城池,并因此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成为了真正说话管用的首领。
直到一切结束之后,卓芳穿着脏兮兮的、还沾染着鲜血的盔甲,脱力地躺在城墙上,抬头看着高高的天空,仍然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我……真的做到了?
她在身体不可自控的颤抖之中,在鼻端的血腥味中,在周围打扫战场的嘈杂声中,似乎又重新认识了自己。
“感觉怎么样?”宋游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在她身边坐下,问道。
卓芳艰难地偏过头去看她,对上宋游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喘着粗气说,“我杀人了。”
她杀人了!
但此刻,卓芳心底涌动着的却不是畏惧、恶心、惊恐,而是一片燎原的烈火。就连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也被这火烧得沸腾了起来,让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之中。
原来我也可以做到这些。
原来这双手不是只能用来绣花、写字、理账、下厨。
原来那些战场杀敌,那些建功立业,也是可以与我——与所有像我一样柔弱无依的女人有关的。
宋游也朝她笑,“这才刚开始呢。”
“是啊。”卓芳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因为脱力,她浑身都在无法自控地发抖,哪怕只是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身体也无力支撑。
宋游要伸手来扶,被她拒绝了。
卓芳用双手紧紧攀着城头上的女墙,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墙上作为支撑,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看着下方的战场,用一种全新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宋游之前的话,“这才刚开始呢……”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块生锈了的铁片,而眼前的战场,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磨刀石,以血与火作为磨合剂,一点点将她这块锈铁打磨出光华与锋芒。
世间所有的事,总是开头最难。既然第一次做到了,那后面自然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卓芳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成长了起来,率领嘉城的义军和百姓,牢牢守住了这座城池,一次又一次地挫败了马绪这位江州宿将的进攻。
最后,马绪不得不暂时抛下嘉城,先去进攻别的地方——青州到处都是起义军,卓芳率领的只是其中声势最大的一支,既然一时无法攻下,那就先去解决了别的,再集中力量攻打嘉城。
当起义军在城墙上看到江州军有序撤退时,所有人都难以自控地爆发出了欢呼声。
即使有红巾军的支持,这依然是一场十分艰难的战斗。
但是她们胜了!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将这支军队真正打磨成了一支团结紧密、能扛得住压力的强军。最重要的是,它如此紧密地跟卓芳联系在一起,让她成为了这支队伍绝对的首领。
而借由卓芳的意志,在这支队伍之中贯彻的各种条例,几乎都脱胎于红巾军。
说这里是红巾军青州分军,完全没问题。:,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