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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108章 漏水 自己穿着龙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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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代表天命的宝物,秦霸曾把玩过无数次,也曾得意非凡地将它传示心腹爱将。

    玉玺上的每一个细节,秦霸都铭记于心。

    它是那样的精美、夺目,让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所有见过的人,没有不歆羡称赞的。

    所以他当然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所谓的“传国玉玺”,会是假的。

    呆了半晌,秦霸才走过去,弯腰将它捡起来查看。没错,这号称是用上等玉石雕琢而成的传国玉玺,在那样猛烈的一摔之下,虽然不能说是毫发无伤,但也就是某个角磕掉了一点粉末,连裂痕都没有一条。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根本不是宁折不弯、玉碎瓦全的玉!

    短暂的震惊与茫然之后,秦霸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尽管自己已经决心毁掉它,毁掉这不可掌握的“天命”,但此刻,知道它是假的,所谓的天命也是假的,秦霸又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怎么会是假的呢?

    怎么可能是假的!

    顾承骏,乔珩,明月霜,那么多人都曾经手过,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发现它是假的?

    对了,明月霜——

    有一瞬间门,秦霸忍不住怀疑,这唯一没有将传国玉玺留在手中,而是大方将之交出去的红巾军主,究竟是早就知道传国玉玺是假,还是……她将真的藏了起来,自己造了一个假的给他?

    但是这种东西,要造假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更不是短时间门内能做成的。

    明月霜起家才多久,根本没有能力伪造这样的宝物。

    而且秦霸也更希望她是没有察觉——不仅仅是因为秦霸不可能就这件事去质问她,让自己再次成为天下人眼中的笑柄,更是因为如果大家都一样被愚弄了,那就不是他的问题。

    这个念头让秦霸暂时从愤怒之中冷静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东西,很想再摔它一次,但又觉得没意思,便随手将之丢回了木盒里。

    然后,秦霸在房间门里踱了一圈,一时竟有些茫然无措。

    他虽然很有自信,但归根结底,仍旧只是个不光彩的盗贼出身,在当盗贼之前,更是个不入流的混子,虽然做过富贵发达的梦,但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后来会有这样的成就。

    每一次,在走出关键的那一步之前,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能成为手握大权的一方藩镇,秦霸其实已经很得意了。虽然有时也想过更进一步,但如果不是传国玉玺的出现,他不会那么快下定决心,应该会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然而木已成舟,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所依凭的“天命”,竟然是假的!

    在顺境之时,这天命,在秦霸看来只是锦上添花。但他心里到底是虚的,并没有多少底气,如今眼看开始走下坡路,落入困境之中,再失去这天命的光环,就让他难受了。

    并且,揭去表面的浮华与煊赫,他终于看清,自己虽然身处高处,其实却毫无根基,随时都可能坠落。

    一旦坠落,便是万劫不复。

    这让秦霸如何不怕?正因为是从底层拼命爬上来的,所以他才更无法接受再落下去。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一点什么,让他确信自己脚下其实还有支撑。

    原本,能够支撑秦霸拥有这一切的,毫无疑问,是他手中的军队,秦霸也深知这一点。

    但如今他正面对着凉州军、红巾军和江州军的三面夹攻,据最新的奏报,楚州军似乎也蠢蠢欲动,正在调兵遣将,似乎是想加入进来分一杯羹。

    他似乎真的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手中的军队或许可以支撑三月五月、一年半载,但秦霸没信心一直坚持下去,更不相信自己还能有机会翻盘。

    就连赖以生存的根基也变得不那么可靠了,这才是秦霸觉得惶恐的根本原因。

    看不到出路,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哪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然而报以厚望的传国玉玺,却是假的!

    现在,他还能抓住些什么?

    其实这个时候,秦霸很想找人商量一下。奈何手底下唯一一个能够为他出谋划策的刘飞星,因为官职太高,被留在了燕城主持大局,而吕城这里都是些领兵的将军,打仗或许还行,别的就不能指望了。

    所以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急切之间门,绞尽脑汁地一想,还真叫秦霸想出了手里握着的两张底牌。

    第一张自然是那个叫温寒的孩子。

    无论如何,他才是真正的温氏血脉,而且很有可能是仅剩的近支血脉。既然赵元睿也好,姬长恩也罢,还有那红巾军,都打着大黎忠臣的旗号,温靖甚至僭位建立了南黎,那么,这个孩子,他们就不可能不在意。

    至于第二张,便是他后宫之中以何珍妃为首的那些出身不低的嫔妃们了。

    对秦霸来说,她们不仅是能够彰显自己身份的存在,更能够将秦霸和她们身后的家族紧紧地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然是底牌,那自然是放在身边才放心。

    从秦霸本人来说,他当然是希望能离开吕城,回到燕城去。这样距离前线远一点,也会相对安全一些。

    但他毕竟是从战乱之中过来的,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武将,所以秦霸很清楚,大燕已经处于弱势了,只不过是在硬抗,这个时候,自己一步都不能退。

    退了,下面的人心就散了。军心一失,那就连如今的局面也难以维持。

    好在他这个人本来也不那么守规矩,要做的事情,总能做成的。

    很快秦霸就下令,将各级将领们留在燕城的家眷,全都迁到吕城来,与大家共存亡,以此激励士气。当然,作为表率,他自己的后宫乃至燕城的小朝廷,也会一并搬过来。

    这个有些荒唐的要求,在最初遭到了一些将领的反对,但在发现秦霸主意已定,无法更改之后,众人也只能接受了。

    有些意外,但又不是那么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消息一传开,云州军的士气确实被提振了许多。

    这个时代的士兵,虽然也会有些家国观念,但是除了红巾军之外,大概没有几个人选择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往小了说,他们只是想挣一口吃的,世道越难,当兵的好处就越多。往大了说,他们也只敢想想立功受赏、封妻荫子。

    仓廪实而知礼节,那些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只有上位者们才会在意。

    但现在,秦霸用一个实际的举措,将虚无缥缈的东西变成了现实,让士兵们意识到,将领们的家眷都在城中,不可能随意弃城而逃,众人守城的意志自然也随之高涨。

    见这样做真的有用,旁人就更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

    ……

    秦霸的所作所为,很快传到了洛京。

    明月霜看着写满情报的文书,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问其他人,“我怎么感觉,我们红巾军好像是被人小看了?”

    “可不就是?”上官婉儿笑道,“一样是前线作战,赵元睿那边,秦霸不仅御驾亲征,如今还要把家眷也迁过去,摆出了共存亡的架势,咱们这边,就只叫麾下几个将军来应付。”

    众人纷纷发言,就此事讨伐起秦霸来。

    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李国言才默默举手,“但这不是好事吗?”

    “嗯?”

    “主公不是与那赵元睿约好了‘各凭本事’吗?”李国言说,“现在赵元睿凭自己的本事,把秦霸留在了吕城,甚至连家眷都搬过去了,想来一时半刻,吕城是不可能被攻下的。赵元睿的脚步被绊在那里,云州的军力也大半被牵制在那里,这不正是咱们的机会吗?”

    她这样一说,众人便都笑了起来,纷纷点头赞同。

    确实,赵元睿虽然算是她们的盟友,但其实更是竞争对手,趁着他和秦霸在吕城对峙,红巾军完全可以攻下更多的地盘,在这一战中捞到足够多的好处。

    毕竟此消彼长,她们多一座城,就是凉州少一座城,就能让红巾军的实力壮大速度超过凉州。

    如此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等到决战那一天,或许就变成了无可撼动的优势。

    “要不要催促一下秦将军?”有人问。

    明月霜想了想,摇头,“算了,秦将军对前局势的判断,肯定比你我更清晰。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她都心里有数,贸然催促,反而可能打乱她的安排。”

    她以前看影视文学作品,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将军在前线作战,后面的朝廷一个劲儿拖后腿的剧情了。

    明明能打赢的仗,最后因为一堆外行人隔着几千里指手画脚而失败,就已经足够让人吐血了,结果背锅的还是打败仗的将军!

    现在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就算帮不上忙,至少不给人添乱。

    再说,秦良玉也确实是个独当一面的帅才,战阵经验异常丰富,根本不需要明月霜去替她操心。

    而事实上,秦良玉也没有辜负明月霜的信任。应该说,她跟大家想到一处去了,趁着对面的云州军因为这个突然的消息而有些骚动时,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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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进攻,并且顺利地再下一城。

    战报传来,红巾军这边自然是喜不自胜,云州那边的气氛就有些沉闷了。

    秦霸面色阴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传令兵的汇报。

    他之所以把燕城的人搬到吕城来,只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底牌罢了,自然没有考虑过另一处战场。但显然,红巾军不太满意自己被忽略。

    更糟糕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红巾军的战报刺激到了,这两天赵元睿竟然也加大的攻势。

    事到如今,秦霸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别的选择。

    局势已经如此,此刻死守吕城和将来死守燕城,并不会有任何分别,所以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有了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秦霸的思路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只是心底不断涌出来的那股憋屈,还是冲得他胸口发闷,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秦霸沉着脸将各项部署安排了下去,等诸将都领命离开之后,才回头问身边的人,“燕州来的人,都安顿好了?”

    说来也巧,这些人就是在凉州军进攻之前进城的,也不知道赵元睿是不是故意的。

    “都安顿好了。”身边的人说,“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人低下头去,“只是下面的人怨言颇多。”

    其实这也是可以预见的。吕城当然没有身为云州治所的燕城那么大的规模,何况这城里本来就已经塞下了几万军队,如今又要从燕城迁来那么多人,自然有些摆布不开,只能让他们凑合着住。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但不管是莫名其妙就要把自家房子腾出来跟别人挤一挤的本地人,还是突然被要求搬到危险的前线来共存亡的燕城人,对这个安排都不会满意。

    秦霸正是满腔火气没处发的时候,闻言毫不犹豫地道,“传令下去,谁要是不满意,就送他出城!”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不由得心头一跳。

    但这也是秦霸一贯的手段了,于是连忙应是,下去传令了。

    秦霸又问,“温寒呢?带他来见朕!”

    不一会儿,温寒就被带过来了。

    他看起来仍然是十分单薄瘦弱的样子,一进门,就战战兢兢地跪下来,口称义父,甚至不敢抬头看一下,一副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

    这两年,他在秦霸的后宫之中,就像是个隐形人,大部分时候,人们会忘记他的存在,甚至没有专门负责照料他的人,自然的,在衣食上克扣一些,也就是难免的事了。

    “怎么跟个鹌鹑似的?”秦霸看着他,似乎是抱怨地说了一句。

    但他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多糟糕。

    看到温寒这个样子,他心里是很满意的。皇室血脉又如何?天潢贵胄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只能给他当狗!

    倒是带他过来的人,连忙跪下解释了一番。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秦霸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他打量地上跪着的温寒,琢磨着该怎么处置他。

    当初留下人的时候,秦霸还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自己有用处。

    他甚至很少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在,自然更不会刻意照顾,刚开始的时候还新鲜了几天,叫温寒来给自己磕头,后来腻了,便索性丢在一边,任由他自生自灭。

    但说也奇怪,据说温寒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人看着也瘦弱,但不知怎么,还是让他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

    命还真大。

    不过这对如今要将温寒当成一张底牌来打的秦霸来说,算是好事。

    要是人死了,还真找不到能代替他的。

    但这也不代表秦霸就会善待他了。恰恰相反,如今他满腔的怒火,唯有折腾一下这温氏的血脉,才能发泄出来。

    秦霸用带着恶意的视线打量着温寒,也不叫他起来,反倒自己起身走了过去,绕着温寒转了一圈,突然抬起脚踹了过去。这一脚他用了十足的力气,瘦小的温寒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才停下来,瑟缩着蜷成了一团。

    “朕隐约记得,是不是有个什么……彩衣娱亲的故事来着?”秦霸转头问身边的人。

    “回陛下,是讲孝道的故事。”

    “不错。”秦霸又转头,看着地上的温寒笑道,“义父如今正缺个取乐的玩意。你往后就跟在朕身边,扮一只哈巴狗儿,讨朕的欢心,如何?”

    地上的温寒抖得更厉害了,他把脸埋在了臂弯里,秦霸看不到他的脸,于是疑心病又犯了,便再踹了一脚,“朕问你话,哑巴了?”

    温寒又被踹得滚了一圈,但这一次,他没有躺在地上,而是一停下就忙不迭地爬起来,重新在秦霸面前跪好,张开嘴巴,发出了两声“汪、汪”的狗叫。

    其实他学得并不像,声音也是紧绷的,又尖又利。

    但秦霸却很满意,被逗得哈哈大笑,“好,好!”

    尽管只有一刻,但那种将曾经的天潢贵胄踩在脚底下的快意,却还是让秦霸十分满意。

    他甚至吩咐左右,“去,叫匠人给他打个狗窝,就安置在朕的寝殿外。”

    温寒趴在地上,又“汪”了一声。

    ……

    秦霸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去后宫见自己的后妃们。

    他的皇后是在做盗贼之前就娶的了,农户之女,手脚粗大、皮肤又黑又糙,既无颜色,更不懂礼仪,穿着皇后的袍服坐在那里,看着就像是个笑话。

    尤其是跟旁边的何珍妃一比,就更像是一团糊不上墙的烂泥了。

    秦霸以前就看不惯皇后这幅样子,所以很少去见她。现在心态变化,再看到她,几乎觉得刺眼了。

    他会忍不住想,自己穿着龙袍的样子,在别人眼中,是否也是如此的……可笑?

    这种阴暗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让秦霸永远不可能对皇后有好脸色。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就敛了起来,直接以“旅途疲劳”为由,让人将皇后送走了。

    然后才在众多嫔妃的环绕与奉承之中,再次露出了笑脸。

    秦霸在女色上,是从未节制过的。就算是在外征战的时候,身边也不缺女人。他享受的是这种众美环绕所带来的虚荣感,对这些争抢着诉说思念,想要邀宠的嫔妃们,并没有特别在意。

    何况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别的事,就更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了,所以任由众人费尽唇舌,最后他还是去了何珍妃那里。

    何珍妃看着一众恨得咬帕子的嫔妃,本来是很得意的。

    但等到了自己的房里,听到秦霸说出来的话,她就有些傻眼了。

    秦霸说,皇后上不得台面,这段时间门宫中全靠她操持,实在是辛苦了。如今搬到吕城,更是千头万绪,就更要仰赖她,所以他想了想,决定要抬一抬何珍妃的地位。

    “朕打算废了皇后,让爱妃正位中宫,母仪天下。”最后,他这样说。

    何珍妃听到这句话,感觉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致命的穴位似的,整个人从头麻到脚。

    要说她想不想当皇后?那自然是想的。就像是当初颜宗翰想把颜繁送进秦霸的后宫,打的是取代身为糟糠之妻的皇后的主意一样,何家将她送到秦霸身边,想法其实也差不多。

    何珍妃自己,也是很有上进心的。

    当初秦霸自己看上了何小怜,就想了个馊主意,把后宫里的郎美人赐给了刘飞星,面对郎美人的眼泪束手无策时,便是何珍妃为他献计,劝他将郎美人抬成平妻,赐下诰命。

    表面上,何珍妃说的是“成全郎美人的体面”,其实未尝不是一种对秦霸的试探。

    如果他能接受这个方案,那么将来自己取代皇后,便也并非不可能了。

    只是那之后局势急转直下,何珍妃也再没有机会去考虑这些问题了。谁知如今搬到了吕城,竟是秦霸自己提起了此事!

    而且还不是让她跟皇后平起平坐,而是废后,再改立她。

    何珍妃当然知道秦霸这是为什么。

    无非是想将何家彻底绑上他这条船,拉拢以何家为首的大族。

    但这本来也是这些大族想要的,算得上是一拍即合——如果这话不是在吕城,不是在前线,不是在面对凉州军的危急之下说出来的,何珍妃应该会很高兴。

    可偏偏现在的境况就是这样。

    所以此刻,何珍妃很想高兴,但她又不敢高兴。

    因为她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秦霸这艘船,已经四处漏风漏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沉了。

    若不是这样,秦霸也未必能下定这个决心,给出如此巨大的筹码。

    但是现在的何家,还愿意上这样一艘破船,心甘情愿地跟着秦霸一起沉底吗?

    若这事当真做成了,她岂不是就成了那种祸国妖妃一般的存在?她也好,何家也好,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但更让何珍妃害怕的是,如今的秦霸,看起来似乎更加喜怒不定了。既然他对自己开了这个口,就根本没有给何珍妃拒绝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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