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即便为人鱼肉
沈青钰倒是不知道，自己身边一个个女使，竟都如此排斥，这样好的事，竹梦上赶着都捞不到，是真的不愿意还是以为是她由于竹梦一事在试探她们。
“春酲，你跟我多年，也知晓我的困境，我们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你安心做好你的酲姨娘，若有幸生下一儿半女，你就是头功，你的孩子我也会看在你多年尽心侍奉的份上，视如己出，不会亏待于他。”
春酲愤慨，大娘子的做法其实并不难猜，左右不过是要她伺候主君生个孩子，过继到她名下，选旁的人她又不放心，需得知根知底，想来绛雪不愿意，那唯一的人选就只能是她了。怪只怪她失了先机，不过若是让她和绛雪同时选择，也不能保证大娘子会保她。
总之左右离不开孩子二字，沈青钰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叫她“借腹生子”！奴仆的命运何其可悲，她或许还得叩谢大娘子的大恩大德，从前她总以为自己办事谨慎周全，总该得几分厚待，倒是她多想了，不管她如何优秀，结局都一样。倒是叫南枝说对了，还不如平时懒散愚笨些，打发了做低等丫头，月俸少了点，也没什么的，总不至于叫人的目光注意到她身上，如今她怕是怎样也避不开这个旋涡。
沈青钰瞧着春酲的模样，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话，“你且放心，只要你安守本分，我绝不亏待你。只是别生了旁的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春酲真想不合时宜地冷笑一声:旁的心思？旁的什么心思？既然敢把她送出去，叫她为她的男人生孩子，还要防着她勾搭裴颂吗？春酲觉得沈青钰真真是矛盾，可是身处她的时代她的位子，好像她做的又合情合理。
真是该死的合情合理，春酲想不出她能做什么，不切实际的逃跑，她甚至没有谈判的资格，可是凭什么叫她服从指令，只做一个没有自己意志的玩意儿！想到这里，春酲心中鼓起一股劲头，不论如何，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被困在这里，她要想办法出去！
春酲慢慢擦掉眼泪，样子看着似乎已经接受了沈青钰的安排，沈青钰也算给她个台阶，亲自扶她起来，“春酲，如若不是我身边没几人信得过，我也不肯将你如此安排，定是给你选个相配的夫郎，多添些嫁妆，可世事多变，你总能体谅我的苦心积虑的吧。你向来聪明，许多话也不必我说，你自个儿就能想明白。”
此刻春酲很清楚她如今要与主子对着来，怕是再不能够自称‘我’了，这个称呼原也是主子看重才开恩叫她不必自称奴婢，原来她还可自欺欺人地以为她们之间平等，可如今奴婢一词叫她立刻就看清她们之间身份的鸿沟。“是，倒是奴婢魔怔了，多谢大娘子的抬爱。”
春酲即便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为人鱼肉，可她也要为自己谈条件，而不是任人摆布，有利用价值就哄她，榨干了价值就随意弃之不顾。
“奴婢深知大娘子如今的处境堪忧，先有子嗣之忧，后有姨娘之虑，大娘子从前一向优待奴婢，奴婢的确不该忘恩负义，也愿意听从大娘子的吩咐，此番奴婢既做了姨娘，自然会安守本分，一心伺候主君，只是奴婢向来是个愚笨的，况且孩子生与不生自也不是奴婢说了算，怕是无法替大娘子排解忧虑，希望大娘子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给个期限，叫奴婢拿了身契放奴婢离开，奴婢不想老死在这府中。”
沈青钰横眉立目，忽而又展露眉角，“我原以为你听懂了我的意思，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沈青钰气定神闲地坐回软椅上，“在府里你是叫人好生伺候的主子，可你却不要当主子，宁愿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身无分文地去做一个农家妇，春酲，我真真是看不透你。难不成你是在外有了相好之人？”
春酲狠狠咬住下唇，逼着自己莫要意气用事，女使未经主人家允许，冒然与男子私相授受，主家宽容，训斥几句罚些俸银也就罢了，可若是主家法不容情，大抵往狠里去，要打死了拖出去，沈青钰这是逼她，一是答应，二是将她打死，也算成全了她想出府的心愿。“请大娘子明鉴，奴婢一心侍主，从不敢做任何逾矩之事。”
春酲知道自己现下处境被动，怕是要被沈青钰拿捏死，心忍不住地往下沉没，难不成自己就真的一头撞死在这里，也算留个坚贞不屈的美名。可她不敢，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她从来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的人。
春酲心中满是不甘怨恨，沈青钰略思片刻，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为人，此事就先放下，只是方才的话你需重新说来，再不要讲我不爱听的了。”春酲心灰意冷，沈青钰这是不会将自己放出府了，偏要生个孩子给她，好偿还她往日的恩情吗？沈青钰的嘴脸叫她恶心至极。
“奴婢……”春酲说不出自己同意给她生个孩子这样的话语，喉间满是苦涩，她有些恶心反胃，“孩子一事，你无需担忧，我自然会找郎中替你好生调养身子，若你身子无虞，姜绾能生，你也一定可以！”
春酲瘫倒在地，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除非夫君不肯收她，可她素日从不与主君接触，轻率去找他求助，想来成功的几率也不大，况且她最要紧的是拿回身契，有了身契，她就不算逃奴，往后他们也管不着她了。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我说倦了，你若识趣，就该好生回去准备，莫再叫我动气。”人从来只有活着，而后才有资格想其他。若是可以选择，春酲既不想生孩子也不想斗妾室，这些本就与她无关。妾室生的孩子，原本是能在自己身边养着，如果主君足够给她恩宠，就像姜绾，再者沈青钰本也就不想养她的孩子，更何况是个女儿。
但是她若生下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女儿也许还好说，只是若是个儿子，怕是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与她无关，只是她沈青钰的儿子。春酲从不愿束手待毙开始，就很清晰地剖析她之后的命途，她甚至想若……若真舍弃一个孩子，能换她自由，是不是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