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活与争吵与“和好”
陶泽安的生物钟让他还是六点就醒了过来，一扭头看见沈书夏这时已经翻到了床的边缘，以一个看上去就很危险的姿势睡得特别熟，现在陶泽安是叫醒也不是不叫醒也不是，他决定先起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他刚有了些动作，沈书夏就醒了。
“……小安？”
“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我本来就是难睡易醒的体质，不是你的问题……几点了？”
“六点，早饭是我来做还是我出去买点回来 ，今天是周末，我也不用去公司。”
“你安排就好，不过我有点想吃小馄饨了。”
“好，我去买。”
陶泽安下床洗漱，沈书夏见床的另半边空出来了一个翻身又骨碌回床中间，从自己的被窝换成了陶泽安的被窝。
“我在想，你昨晚是怎么睡的，还知道给自己拉个被子盖。”
“我跟泽雅姐一起睡的时候也差不……”沈书夏声音小了下去，估计是还要睡，陶泽安就不问了，去洗漱收拾好赶快出去给她买早饭才是正经。
尽管现在已经过了立春，天气还是没有马上热起来，不过想起老家的气候，这里已经算得上是气候宜人了，沈书夏家也有几件陶泽安的衣服，他穿好后套了件厚外套拿起钥匙出门了。
这里的住户毕竟是年龄稍大的人占比更大，陶泽安下楼后感觉还是有不少人的，周边情况他早就熟悉了，直奔沈书夏喜欢的那家早餐店。
“大娘，来一碗馄饨，两屉猪肉馅小笼包，两杯加糖的豆浆，四个茶叶蛋，打包可以吗？”
“小伙子来啦，馄饨是给小沈带的早饭不是？”
“正是呢，说在您这里吃惯了就换不了了，书夏那份您多撕点紫菜。”
陶泽安几句话逗得大娘笑出声又连连答应，装小笼包的时候又给他添了两个糯米烧麦说让他带回去跟沈书夏一起尝尝，陶泽安又拿了个稍大一点的袋子把装好袋的早饭都装在一起，拉开衣服拉链揣进怀里就当是保温了。
等陶泽安结完账护着怀里鼓起来的早饭出了店门后，早餐店大娘这才回头跟自己家在后厨忙活的老公说：“小沈找的这个对象光看就知道是本分人，也是真拿她当个宝贝了。”
“可得了，给买个早饭就是当宝贝了。”
“你别管，我就是能看出来。”
陶泽安自然是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他的，他只想着快点回去，这样沈书夏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早饭，她的胃本来就脆弱，不见面的时候陶泽安也会按时提醒她吃饭，不好好养着可不行。
回到家里，沈书夏在刷牙，十二围在她脚边摇尾巴。
“十二，今天我给你添早饭”，陶泽安把手里的早饭放到餐桌上，去厨房的储物柜里找狗粮，十二见有人给自己添饭自然就不赖在沈书夏身边了。
“是多加紫菜了吗，哇——”
沈书夏看到馄饨就喜笑颜开，温度也刚好是不烫嘴但也不凉的程度，沈书夏不吃很烫的食物，一方面是因为真的吃不了，另一方面是因为总吃过烫的食物对食道也非常不好。
“知道你吃这些东西不喜欢加别的，就让大娘多加了紫菜，我还买了小笼包，还送了两个烧麦，想吃什么就吃，剩下了就给我。”
有人兜底，沈书夏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这顿早饭吃得她是心满意足，吃完之后沈书夏说自己要工作了，问陶泽安接下来要做什么。
“今天才周六，我就再住一宿，明天晚上回去，糊糊有自动喂食机，不用担心。”
陶泽安安排好这些事就带着十二在客厅呆着，意思是不打扰沈书夏工作了，沈书夏点点头回了卧室，打开电脑连上显示器，开始检查各项工作进度和截止时间，还要回复一些邮件，陶泽安起来收拾桌子时偷看了一眼，感觉她这工作也没比自己轻松多少，毕竟这种事是亲力亲为的脑力活，自己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
“小安，空着的话帮我做杯咖啡吧，胶囊也行手磨也行。”
“行，一会儿的。”陶泽安手上刷着早饭时用的碗筷，两个碗两双筷子，三四分钟就刷完了。
至于做咖啡，陶泽安先是检查了一下沈书夏屯着的咖啡胶囊有没有快过期的，结果有一批还真就要临期了。
“书夏，你这个牌子的咖啡胶囊怎么都不喝啊。”陶泽安拿了一个过去给沈书夏看。
沈书夏看了一眼之后思考了几秒：“啊，之前一个合作方给我的，但是我最近不是出去喝就是在家自己磨豆子，那这阵子我就喝这个胶囊吧。”
陶泽安回了厨房又觉得以沈书夏的记忆力肯定不会记得先喝胶囊，他去找了支笔和一本便利贴，写上了“先喝合作方给的临期咖啡胶囊”后贴在了咖啡机上，这样就不用担心沈书夏会忘了，不过写都写了，就再贴点别的。
“记得吃叶黄素”“记得吃维生素”“太晚了就不要喝咖啡了”“吃的从冰箱里拿出来热一下再吃”“护肤品要每天涂”……
一张一张便利贴贴在沈书夏的小药盒上，冰箱门上，洗手间的镜子上，陶泽安细心贴好，十二吃饱了，陶泽安走哪它跟哪，这点动静把沈书夏吸引了过来。
“你们干嘛呢。”沈书夏穿着家居服，外面套了件针织开衫，脚上穿着小熊造型的棉拖鞋，抱着双臂靠在卧室的门框上。
“给你写点指令，省得你一天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医院对普通人来说可不该是常去的地方。”
“让我看看。”沈书夏离开了门框，一个个看过来，她笑得很大声。
“你真的好爱操心啊，我没那么脆弱，以前那么多年我也自己走过来了。”
“现在你不用自己走了啊。”
沈书夏的笑声停住了，她显然是没想到陶泽安会这样说，毕竟他自己也是背负着过去的人，可是谁又不是这样。
“小安，我……”
“我知道之前姐姐跟你说什么了，就算她不跟你说，我也会跟你说的。”
“不，不是，从姐姐那里知道总比让你揭伤疤好一点，姐姐也是想让我们……”
“所以书夏，你当年又经历过什么，姐姐跟我说她在这里的时候偶然看到过你大腿和肩上的伤，以前你是因为家里，但是这些部位已经是比较私密的了，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回答陶泽安的是长久的沉默，他后知后觉起来，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伤人的问题。
“书夏，对不起，我……”“……是高中和大学的时候。”
两句紧挨着的话，也表明了沈书夏是愿意跟他说这些事的。
现在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陶泽安让沈书夏靠着他，十二被沈书夏连着狗窝挪到了自己的卧室，有些事小狗不用听。
沈书夏用很简单的语言说了她的故事。
其实初中毕业之后高中时期的两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那时沈书夏的父母都已经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但是仍然把沈书夏送到学校住宿，周末才能回家，即使沈书夏回家了他们也不一定在家，左右都是在一个城市，陶泽雅有几次也接过沈书夏带回自己家，毕业后失去联系是因为沈书夏没有手机，也就没能留下什么电话号码或者其他的联系方式。
“就是那种，校园霸凌，你知道吧。”沈书夏用几个短句就概括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一开始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后来就不在意了，有什么好在意的，有没有朋友也不是第一要紧事，我那时学习也一般，也不知道整天想什么呢。”
“后来呢。”
“高中的时候好歹算是有事干就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我家那情况你也知道，跟父母说了也顶多就是觉得是我自己也有问题，我也就懒得跟他们说，至于偶尔去你家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说那些不高兴的事。”
沈书夏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上了大学之后突然没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精神开始混乱了起来，就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事，留下痕迹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大一点的浴池洗澡，要么就挑没人的角落洗，要么带点东西去外面开个钟点房洗澡。”
“我强迫自己扮演出正常人的样子，坚持了这么多年。”
说到这沈书夏就停下来，陶泽安知道，即使是现在，沈书夏依旧带着所谓“正常人”的面具，让自己看上去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实在想哭想发泄的话，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沈书夏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半晌，她站起来，背对着陶泽安，走向卧室，陶泽安没有跟上去，他不觉得自己应该去打扰沈书夏，今天能让她主动把过去的事说出来对两个人来说既是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又是一种挑战，一旦分享了过去，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伤害彼此的利刃。
陶泽安在沈书夏的卧室门口说：“书夏，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出门买菜吧。”
然后他回到沙发上，拿起了手边的书，沈书夏的房间里最不缺的就是书，他拿起的这本是纯文学的，看手机伤眼睛，还不如看看书，此时已是中午，但看这情况午饭应该是没什么计划了。
看了一会儿，困倦席卷了陶泽安的意识，好像只要在沈书夏家里他就会经常犯困，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放松，陶泽安放下书，拽过一个抱枕躺了下来，闭上眼后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沈书夏回到房间后也只是平静地处理工作，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十二应该是见多了这种情况，伏在沈书夏脚边，时不时甩一下尾巴。
不知过了多久，沈书夏被强烈的饥饿感攻击，一看时间都下午一点多了，早饭是接近七点吃完的，也是该到饿了的时候，她把门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想看看陶泽安在做什么。
陶泽安并没有睡很久，此时正平躺在沙发上发呆，他也早就饿了，只是沈书夏还没有动静，自己就不敢轻举妄动。
见状沈书夏打开了房门，听到动静的陶泽安立刻起身。
“你还能走动吗，我看也别买菜了，点外卖吧。”
说起来沈书夏还真是好久没点外卖了，自从再次跟陶泽安在一起后她就再没点过，顶多是出去吃，就连速食都很少吃了，陶泽安有时过来一趟会给她备菜，焖好一周的米饭冻在冰箱里，要吃拿出来微波炉转三十秒，再把买来的食材按照菜谱分门别类装好，能用炒锅的菜的几乎就是拿出来解冻一下就能放锅里翻炒，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沈书夏的胃被养着也不疼了，就连作息也慢慢正常了，人看上去也精神不少。
“要是我们有一天分开了，说不定我当天就会进医院。”
突如其来的话让浏览外卖软件的陶泽安僵在原地，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沈书夏好像总是在做着与他分手的准备，就算现在他们还是在一起的，就算她是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陶泽安也很难过，并且还有些生气，他放下手机，很严肃地对沈书夏说：“我不想听到你说这么悲伤的话，你心里明明也是不好受的，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因为我不知道你还能忍受我多久，现在可以，以后呢，一个月，三个月，半年，甚至更多的日子，你还能忍受吗，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即使我们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感情，可是我们真的消耗得起吗。”
沈书夏拿起手机，很快就点好了要吃的食物，然后把手机递给陶泽安。
“好了，先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这些事。”
陶泽安被沈书夏情绪的快速转变弄得没了脾气，接过手机也没细看就按评分随便点了一家，结果直到外卖员上门的时候才知道他正好跟沈书夏点了同一家的猪脚饭。
“感觉我们……在奇怪的事上总是惊人的一致呢……”
两个人看着完全一样的两份猪脚饭的时候，沈书夏如是说。
“以后这种事还会很多，你别想着躲了。”
陶泽安没由来的起了些坏心思，皮笑肉不笑地说。
最后他们还是吃得很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