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满

    周末，临轩去公园玩耍，走到一个人多的地方，竟然发现林淑文在路边摆起了地摊，卖奶茶。

    临轩灵机一动，弓着腰，压低声音，走过去问：“小姑娘，这奶茶怎么卖的啊？”

    林淑文一眼就瞧出了他是临轩，便递过去一杯奶茶：“看在你长这么帅的份儿上，这杯奶茶就施舍给你， 不要钱。”

    临轩一听这话，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只得直起身来，笑容满面道：“你们家好歹也是城里的大户，不缺这一点儿钱吧？”

    林淑文小嘴一撇：“怎么，瞧不起摆地摊的啊？”

    “不是……我只是想不到，你竟然会来摆地摊，你不缺这一点钱吧？何况这也很耽误时间，你还不如拿这些时间看书呢。”临轩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惹对方不高兴。

    “这不，我上次考试没考好，我妈没收了我所有的零花钱，所以我才来摆地摊，赚点外快。反正在家多半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找点儿事做，不影响学习的。”林淑文一边说，一边把一杯奶茶递给了一个前来买奶茶的小姑娘。

    临轩笑了笑：“如果我是安徒生，我就写一个卖奶茶的小姑娘。”

    林淑文的生意很好，她都来不及回答临轩了。

    “我们一起卖奶茶吧，我帮你。”临轩也把奶茶打包，给了一个买奶茶的小伙子。

    二人忙了两个小时，把奶茶卖完了。

    一共赚了一百五十块钱，林淑文要分一些钱给临轩，临轩坚持不要：“你要是拿我当朋友的话，就不要用金钱来衡量我们只见的友谊。你若真把我当朋友，就把好看的书借我看一下吧。”

    林淑文看着临轩求书若渴的样子，微微一笑：“没问题，你这个书呆子！”

    二人一起走了一段距离，很快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方，二人都有话要对对方说，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所有的话都化为简单的“再见”两个字。

    不得不说，临轩的人生感悟还真多，他的小说里，出现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艺术是一种欺骗人感情的东西。他一句话否定了艺术，可他没有想到，他的这句话本就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欺骗人感情的文字。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些日子，成匪缘尝尽了单相思的苦楚，心血来潮之下，在笔记本的天头写了一句话：我们的爱情像冷饮，中间缺了一种味道叫缘分。

    成匪缘对待林淑文就像癞蛤蟆对待天鹅，食之不得，弃之可惜。

    有的时候，他很恨临轩，他在暗地里扎了一个草人，在草人上标着临轩的名字，用刀子把草人捅得遍体鳞伤，这还不解气，还在草人上尿了一泡尿，拉了一泡屎。还好，他不会巫术，不然临轩可要遭殃了。

    可有的时候，他也很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不敢和陆临轩大张旗鼓地追求林淑文呢，自己又不比任何一个男孩差，自己又没有比别人少一只手少一个鼻子。

    成匪缘对着镜子照了照，面对自己的几何脸，再和临轩比一比，淡淡的自卑像冷风拂面一样，这是成匪缘不可磨灭的隐痛，也是事实。

    自己没有陆临轩英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承认了这个公认的事实。

    成匪缘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他是真的很喜欢林淑文，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了骨子里。

    可他不明白的是，临轩喜欢林淑文，也是喜欢到了骨子里的。

    而林淑文喜欢临轩，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很英俊，还因为他有才华而不张扬。

    而临轩的这两个长处，是成匪缘所没有的。也因为临轩的这两个长处，使他在初中的一年半时间获得了异性的十几封情书，可因为林淑文的缘故，这些情书殊途同归——进了垃圾桶里。

    英俊就已经很吸引人了，还这么有才，老天似乎格外眷顾临轩啊。

    长处是一种资本，可临轩是当局者迷，他对于长处，就像一个人无法看到他的面目一样，他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有这些长处。

    天渐渐热了起来，校园里的樱花肆无忌惮地开着，以摧枯拉朽之势从教学楼一直开到了操场，把校园装点得风光优美，宛如一片花的海洋。

    林淑文格外喜欢这些樱花，每到下课，总要去樱花树下坐一阵子，闻一会儿樱花的香味。

    樱花是风景，林淑文也是风景，风景与风景互相映衬，相得益彰。风景本就很美，风景映衬风景，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临轩发现了她这个脾性，于是去樱花树上挑了几片好看的樱花花瓣，夹在书里，做成了书签。等樱花开过后，临轩把樱花书签送给了林淑文。

    林淑文当然很喜欢，她接了过来，夹进了自己最喜欢的书里。

    这让临轩明白，礼物不一定要昂贵，但要有意义。

    文学社最近换了一个指导老师，这老师戴个夹鼻眼镜，满头银发，看起来似乎很有文化。但这也仅仅看起来而已，这老师是个淳朴的老人，年轻时候锋芒毕露，在社会上碰了不少钉子，后来看尽世态炎凉，领悟到“去奢从雅，舍华归真”的真谛，决定秉承中庸之道，说人生百味，唯清淡味最堪咀嚼。他把自己的作风带到教书上来，说作文章要平白朴实，最忌堆砌词藻，连篇废话，一定要像孔圣人说的“辞达而已矣”那样，可见他的确是一个身体力行的老头。但这样一来，他的人生观念未免有点儿“于阑珊处看风景”的颓废成分，任何激进造作的思想都在他那里站不住脚。

    以他的观念，文章只要表达好中心思想就好了，任何华丽的表达形式都是多余的。

    这老师一上阵就给社员们布置了一个任务，写一篇美文。

    社员们写文章是没什么问题，但要让他们写美文嘛，无异于是赶鸭子上架。

    写文章好比人打扮，美的人只需略施脂粉就美若天仙，而不美的人就算浓妆艳抹也美不起来。就像会写文章的人，下笔成文，略加润色就是美文。而不会写文章的人，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也和美占不到边。

    对于写文章，就算是练练笔，临轩也不想让它成为败笔，所以，老师一布下任务，他就认真地写了一篇自以为羚羊挂角的美文。

    可把美文交给老师后，临轩在等待想象中老师的夸奖，可等了几天，想象中的夸奖泥牛入海，好不容易再次看到自己的文章，只见文章末尾有一句批语：君子有好本质就行啦，要文采做什么呢。

    临轩忽然想到这老师对于文章的见解，颇有墨子的风格，临轩大叹一声，真想跟那老师争一句：只有质朴和文饰配合恰当，然后才可以成为君子。

    临轩看着自己的文章，大失所望，恨老师不识货。而另一个写生活琐事的人却成为老师的宠臣，老师还让他把自己的文章在社里读了读，里面写的尽是些刷牙穿鞋子洗脚等等的小事情，如果这人是老人还情有可原。作为一个青少年，就这么没有激情，，是一件很不值得提倡的事情。

    唉，这老师完全是把自己的人生观强加给学生，难道他就不懂得孔老夫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现在的中学生，写起文章来，都喜欢风花雪月，剑走偏锋，反弹琵琶。可这样的文章在老师一人独大的文学社里，却一再被打压。就这样，本就沉闷不堪的文学社，忽然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整个文学社，文章的风格立刻由多元变成单一，一家独大，不少社员对此颇有微词，怀念以前的老师，那老师再怎么不济，至少懂得百花齐放的道理。

    有社员纠集同学，向学校建言换一个指导老师，说什么：新来的辅导老师学问了得，是教授一类的人才。可是我们才识普通，属于愚笨的一类。老师教的，我们理解不了。所以请老师教聪明的学生，才对得起老师的才华，我们只需要普通的老师就可以了。如果学校能略微听听我们的话，那就万幸了。

    倡言书交上去后，校领导半天才搞明白什么意思。

    可是校领导明白，在这个没有文化的小城里，在文学面前，这些老师都是初窥门径，恐怕满足不了学生们对于文学的渴求。

    最后，学校只得以学校老师资源匮乏为理由，说这个老师人如赤金，艺如箕斗，说这老师学识广博，是一个大善类，不是有句古话说“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吗，大家和他在一起久了，一定会被他的文化气潜移默化的。

    从前的老师，虽然自己写文章不行，但至少看文章的本领还是有的。而现在这个老师，写文章像流水账，欣赏文章的本领也是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