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聚会
我怅然若失了许久，恩怨情仇都暂时抛诸脑后，想想同学们都早已工作，为人夫为人妇了，而我还是单身一个人，还是个精神病患者，没有工作，被人瞧不起。
失败，这是我对自己的人生的总结所表达出来的最恰当的两个字。
一瞬间，我觉得我人生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唉，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啃老一辈子吧。
我对自己很了解，我为什么会得精神病呢，我也很知道原因，除了一门心思地学习而别的什么都不会以外，一个重大的原因就是：在我还是一个高二年级的学生时，刘嫣然和别的班的同学做苟且之事这件事传入了我的耳朵里，那一刻，我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痛，火炉一般包围着我，我的世界就这样无情地被摧残了。就这样，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这样持续了两个月，整个人都憔悴不堪，面容黧黑，嘴里说胡话，做一些怪异的事，于是乎我就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直到我想通一个女人的贞操不怎么值钱的时候，我才从精神病院出来。出院之后，好景不长，我又陆陆续续进了几次医院，一直持续到我退学。
这些虽然是陈年往事，可是如今想来，却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紧紧揪住我的心，折磨着我的灵魂。
没有文凭的我，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这几年我都是靠着在农村干一些卑贱的农活聊以度日。
我知道我已经沦为草根，并且有永世不得翻身的可能。
这些年，我不敢联系我的同学，怕他们瞧不起我，我只能和一帮泥腿子谈笑风生。
余生，可能就这样了。
就在我茫然之际，手机突然一想，我掏出来一看，是一个老同学发来了一则qq消息：
李示欲（老同学的名字）：学霸，今晚咱们同学聚会，阁下务必要来。
我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要不要去呢，别人专门请自己，不去不礼貌。去吧，自己的寒酸样，难登大雅之堂。
算了，死就死吧，何况这么多年没见老同学了，自己真的有点儿想念他们呢。
择邻：好的，我一定来，对了，晚上几点钟，在哪个饭店。
李示欲：晚上九点半，悦来饭庄。
我把手机放兜里，回了房子，挑了一身最帅气的便服，喷了一点啫喱水，把头发梳得很时髦。
现在，离聚会还有好几个小时。
我在想要怎样对付这几个小时，如果是从前，我可能会写一会儿毛笔字，自己跟自己下棋，或者画一会儿画……但是这些爱好，自从我离开学校后，他们就像被密集的流弹炸过，纷纷死亡，只有读书这个爱好成了仅剩的存在者。
我拿起书看了许久，时间缓慢地在扉页之间流淌过，我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我放下书，穿上衣服朝悦来饭庄去了。
饭庄并不怎么大，但很有特色。
进入门口的大转门，到了雅间，已经有十几个同学已经在里面了，有几个不是原来的同学，我立刻意识到，那是他们的对象。
一看到我进来，李示欲就道：“学霸帅哥，请坐。”
我刚落座，李磊就给我递来一根烟，我摆手表示自己不会抽。李磊缩回了手：“霸帅，最近在哪里高就？”
“五谷生产之所。”我回答的这几个字的意思是“农村”。
李磊没听明白，说了句：“学霸就是学霸，说话都这么高深莫测的。”
我把在座的瞅了一遍，除了我和一个女孩子是单身之外，其余的都是成双成对。
这个女孩我很熟悉（不过不知道她熟不熟悉我），她也是当年学校里学习上的女霸王，当年和我并称雌雄才人，并且由于她的个性和美貌，她还有一个雅号——冷美人！
这个雅号很贴切她，她的一张脸近乎完美，只是鬓角上有一丝极淡极轻的伤疤。但这根本瑕不掩瑜，反而让她美得真实，不像是天上下凡的了。
我悄悄瞟了她一眼，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是如此的犀利，比冬天的寒冰还要冰冷。
我没来由地脸红了一下，我暗暗嘲笑自己，都这个年龄了，还会害羞？
不知道是不是李示欲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笑呵呵地道：“冷绝妍，陆择邻，当年你们两个号称学校的雌雄才人，男才女貌的，又都是单身，不如我们大家做个媒，你们俩喜结连理吧。”
听了这话，冷绝妍依旧不动声色，面上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别开玩笑了，李哥，我不配！”我不露声色地道。
“哦哦，也是，你毕竟有……”李示欲的话只说到了一半。
很快地，同学们基本上都到齐了，只有刘嫣然没有来，李示欲公开道：“她新婚燕尔，度蜜月去了。”
最后一个入场的是我们高中的班主任贾仁，他拂了拂夹鼻眼镜，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服务员上了几个菜，男生们一个一个地向老师敬酒，十几杯啤酒下肚，老师已经零星有些醉意，轮到李示欲向老师敬酒的时候，李示欲端起杯子：“老师，我干了，你随意！”说着，他便一口干了。
很快便轮到了我向老师敬酒，我看着满面红光的同学们，失败的我，哪里有底气向老师敬酒啊，更何况我有精神病，不能喝酒的。我拿过摆在女生面前的饮料，倒了一杯，软趴趴地道：“老师，我不会喝酒，我就以果汁代酒，敬老师一杯。”
我一口闷了那杯果汁，坐下看别的同学敬酒。
一圈敬下来，老师的脸便有些彤红。
吃饭间，同学们各自谈起了自己的工作和家庭，一个个的，都好像混得很不错的样子。
由于上学时候，我和冷绝妍是有名的学霸，大家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我们两个身上，女生们问了问冷绝妍：“小妍子，在哪里高就呢？”
冷绝妍把筷子攥在手中：“在一家公司上班，天天搬砖而已。”
“骗人，当年的学霸会搬砖？你骗谁呢？”一个女生回复。
“陆学霸，你呢？”李磊问我。
知道我得病的人，都以为李磊是想借机讽刺我，可李磊绝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真的不知道我的情况。
“我是一个废物！”
我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到的人都被这句话震惊了，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冷绝妍也被这句话惊呆了。
没错，我真的是一个废物，自从我离开了学校，所有的风光和光明都离我而去了，我不能为父母分忧，不能给我喜欢的人买想要的东西，没勇气和同龄人在一起玩耍。
我的人生本来是一条直线，但就在离开学校的那个点儿起，这条直线就被上帝活生生地截断了，我的人生便停留在了那个点儿上，甚至是走回头路。
李示欲是从前班里的班长，我们关系还不错，我觉得他理解我的悲伤，他便端起酒杯，在我尴尬的时候，对着大家说：“我们干杯。”
一群人便举起杯子，干了一杯。
“陆择邻最近出了点儿事，大家看有没有适合的工作，给他介绍一个。”李示欲的这个建议，完全是出于好心。
可是，知道我得了病的人，自是不肯给我介绍工作，万一我精神病复发，他们可担不起责任。而不知道我得病的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迟迟不肯开口。
“来我们公司干活吧。”
大家瞪眼一看，说这话的，竟然是冷绝妍。
“什么工作？”我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
“清洁工！”
冷绝妍介绍的这个工作，大家觉得她是在故意贬低我，毕竟在上学的时候，我是唯一一个在学习上能和她半斤八两的人。
看着我不吭声，冷绝妍淡然道：“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是在开玩笑。”
同学们的目光，一刹里都投向了我，谁都会认为，我一定不会同意，毕竟曾经我是他们的榜样，是他们心中的楷模，他们是需要仰望才能看清楚我的。
“多少钱一个月？”我说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月薪四千五。”冷绝妍淡淡道。
然后，在同学门的惊视中，我说了句：“我愿意！”
没有多久，聚会就散了。几个男生搀扶着老师回去。
看着曾经的同学们成双成对，我心里泛起了一丝苦涩，曾经最有希望出人头地的我，如今确是混得最差的一个。
哎，上帝为我关上了一道门，却迟迟没有打开另一扇门。
街灯像一个个勤勤恳恳的卫士，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这个小镇。
沐浴在灯光中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
我努了努嘴，四顾着看了看，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街道，此刻清冷得有些吓人。幽灵般的我，借着街灯的光芒，缓缓往家里走去。
没走几步，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择邻同学，有个人对你一往情深，她胆子小，不敢向你表白，所以托我……你懂的。”
我回眸一看，那张天仙般的脸，经街灯一照，更加美得不可方物，但那双嵌在脸上的眼睛，却是冰冷无比。
我心头一抖，淡淡问了句：“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