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雪夜的老家人
主仆二人转身迈进了庄子。
留下了开门的随从原地等待。
见家主一走，那名随从便连忙环抱双臂，不断上下来回摩挲。
只见他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口中还骂骂咧咧。
“这他娘的鬼天气，真的要人命。”
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门外的李静安。
察觉到了那名随从的目光，李静安连忙双手抱拳。
神色略显尴尬地道：“感谢大哥的通报，今晚多有打扰，希望您多多担待，大人不记小人过。”
能做门房的下人，别的可能没什么突出，但是察言观色这方面来说，应当可以在下人中排进前十。
通过刚刚家主二人的对话，还有家主对此少年的态度，他哪里还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只怕算是些许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或许还可能不如自己。
只见他冷哼一声。
“少年郎，溜须拍马可使不得。”
“呵、等会拿到东西就赶紧滚吧，真的有毛病，大半夜过来借粮。”
李静安双手抱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有小会，晋澈去而复返。
身后跟着一名随从，此时正抱着一大捆野菜向门外走来，手上还拎了个小竹篓。
只见晋澈笑呵呵道：“巧了不是，静安你小子运气不错，家中还有不少野菜，是大雪前下人去外面挖的。”
“这可费了不少劲，虽说这是野菜，但是在如今人吃人的世道，说是一两银子一两菜也不为过。”
说完仰了仰下巴，跟在身后的下人连忙走到李静安跟前，先是放下竹篓，然后把怀中的野菜放入其中。
李静安看眼前的野菜，感激地点点头：“姑父，小子明白的，如今这世道有吃的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是这鲜美的野菜。”
“待到来年天气转暖的时候，小子一定归还今日所借之菜。”
晋澈听闻，连忙摆摆手，“唉，自己人，一家人说什么借，更何况我这里也不缺什么野菜。”
李静安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依旧感激地谢道：“那姑父您的意思是？”
“要不，小子我到时给您换成银钱也行。来年我来回多跑几个腿，跑远一点，估计不要多久也能还清。”
“就是不知道姑父您觉得该还多少合适？”
晋澈缓缓抬手，握起拳放到嘴边，轻轻咳嗽两声，微微瞥了一眼身旁的随从。
‘善解人意’的随从立马会意，连忙开口道：“这位公子，刚刚小的好像听家主说，如今这世道乃是一两银子一两菜。”
这边刚说完，另一名名叫有良的随从也连忙开口道：“公子，这些野菜是小的冒着生命危险，从那外面挖来的，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这不，之前刚好称了一下，一共三斤七两。”
李静安听完，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开始一阵沉默。
先是看了一眼两名随从，只见他们眼中的嘲讽之色显露无疑。
而站在一旁的晋澈，对此置若罔闻，如同没听见一般，半点不在意。
李静安轻轻点了点头。
看向晋澈轻声询问道：“姑父，有点太多了，三十七两银子，小子可能偿还不起，能否少点？”
晋澈笑容和蔼，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自己人，别搞得那么生分，万事好商量。”
“我们之间又不是外人，哪能一点情面都不讲，到时慢慢还就是了，况且没有的话，可以拿别的代替嘛。”
李静安看着眼前面容和蔼的晋澈，心中一阵发苦。
原本刚有些暖意的内心，再次被风雪盖得严严实实。
他本想拒绝这不公道的借菜还银，但是想想卧病在床的爷爷。
此时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牙应承下来。
“姑父，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偿还的。”
李静安一脸平静道。
随后弯腰缓缓拿起地上竹篓，跟晋澈道谢一声，便准备尽快赶回家中。
害怕家中的爷爷没人照顾，会出现什么差错。
李静安刚转身准备离去，一道略带泼辣的声音传来。
“老晋，你怎么在外面说那么久，磨蹭什么，还没处理完？”
只见此时，一名妇人，脸上带着些许怒意快步向着门口处走来。
李静安见到来人，脸色微微一变，缓缓躬身，轻声叫道：“小姑。”
来人先是瞪了一眼晋澈，随后看向李静安。
缓缓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李静安一番。
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他手中的竹篓上。
当看到李静安竹篓里装的满满当当的野菜时，眉头就越皱越深。
连忙快步走到竹篓旁，指着里面的野菜对着晋澈质问出声：“姓晋的，你什么意思？”
晋澈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妇人摆手打断。
“我问你，你给那么多野菜出去，你是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如今什么世道，口粮这种东西，吃一点少一点，晋家庄上下几十口人，到时拿什么养活？”
“如果下人都吃不饱饭，到时他们有力气给你看家护院？”
“………”
妇人单手叉腰，抬起手指着晋澈，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地大骂。
两名随从低着头在一旁听着，默默在内心点点头，心中感动不已。
只觉得主母，真的如同再世活菩萨，能体谅他们这些下人，属实不易。
晋澈咳嗽了一声，快步走到妇人身边，将她拉了回去，随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了几句。
只见妇人听完，微微点头。
但还是又走到李静安的竹篓旁，拿起了一小半野菜。
神色平静的看着跟前李静安说道。
“野菜有点多，我拿走一点，但是该还的数目不变，就按着之前定下的，如何？”
李静安微微沉默，缓缓用力攥了下拳头，但不到片刻，便如同泄力一般。
只见他喉咙嘶哑地，缓缓吐出一句：“好的，小姑。”
妇人听闻，点点头，“那你就赶紧回去吧，如今大雪纷飞，多注意身体。”
“那个竹篓…我就不算那么清楚了，当作送你了，毕竟始终是一家人。”
妇人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句孩童的抱怨声传来。
“爹、娘，你们不是说给我烤羊腿吃吗？好了没啊”
只见此时，一名丫鬟牵着一名穿着厚厚华丽服裳的白胖小子从院内走来，两边小脸蛋胖嘟嘟的。
但此时被大雪天冻得通红，一边走一边嚷嚷大叫。
李静安听见来声，脚步微微一顿，那是他素未谋面的表弟，但是想了想。
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弯腰背起竹篓，轻轻拿上那盏装有微弱火苗且破旧的灯笼，转身迈入风雪中。
在月色的照射下，一道摇曳不定的火光，在雪路上渐行渐远，直至被大雪吞没。
“哎哟，我的小祖宗，那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等下冻坏了身子还得了。”
“都怪你爹，一点小事都磨蹭半天，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
说完，牵起小胖娃肉嘟嘟的小肉手走入院内，晋澈跟在一旁，不断哄着妇人点头称是。
两名随从对视了一眼，各自耸了耸肩。
随后再次缓缓地关上了那扇刷着朱红大漆的厚重大门。
砰——
“娘，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是娘老家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