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武戏
听人劝，吃饱饭。
顾奇正被拖拽了数米一点挣扎都没有，十分配合地离开了现场。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这是属于聪明人之间小默契。
乔衍的手又忍不住伸出去揉了揉楚睿之的发顶。视线顺着他身上的腰带滑过，停留了一阵，而后微微拧起眉头。
楚睿之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立刻低下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腰：“拍戏需要，我可是跟你报备过了啊。”
“嗯。”乔衍点了点头，随后俯下身轻声调侃着：“胖点好，瘦了硌手。”
此言一出，也不知楚睿之想到了什么，顿时红透了耳尖，随后眼含嗔怪地斜睨了他一眼。
乔衍险些陷在这一眼中，心重重地跳了几跳。
偶然间，几个人好奇地张望过来，顿时打破了两人间暧昧的气氛，这令乔衍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楚睿之看他这个样子，于是立刻贴着他的胳膊撞了一下，在乔衍望过来的瞬间，突然绽开了笑容，挑着眉毛逗他笑。
此时，来领礼品的人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
夕阳渐渐爬上了天空，落日的余晖淸晰地照出了地上的那一双人影。
两个人踩着影子慢慢顺着小路散步，乔衍的手正试探着一点一点地靠近。楚睿之感受到了他的试探，于是，毫不迟疑地将他的手掌牵起。
十指紧扣，而后扬了扬两人交握的手，十分坚定地开口说了句：“乔衍，想做就做。”
此言一出，乔衍突然舒展了眉目。那深邃的眼睛里溢满了缱绻深情，他感受着掌心的温度，随即，一把扯住了楚睿之的手臂，将他揽在怀里，用力地抱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映着金灿灿的阳光，看起来格外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里，楚睿之都是在练习中度过的。千百次的重复，只为了将动作彻底揉进生活，成为下意识的习惯。
顾奇正再次走进练习场时，就看见贺俊峰提着剑直冲楚睿之的心口而去，顾导心都被提了起来，可下一瞬，楚睿之灵巧地一个闪身躲过了攻击。
两个人你来我往，动作流畅而又自然，根本不像是刚练习不久的样子，显然是下了苦功。
一声不大不小的吸气声，打断了两个人的缠斗。顾奇正抿了抿嘴，随即招了招手，负责拉威亚的小哥见状立刻将两人放了下来。
楚睿之皱着眉毛，强忍着被勒得有些发麻的腰，又在空中飘荡了几下，这才落在垫子上。
顾导面带喜意地鼓了鼓掌，随后立刻安排着架设机位，不多时，剧组就开始忙碌起来。
“开始！”顾导一声令下，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身夜行衣的刺客辗转腾挪间就攀上了房顶，镜头一扫，只露出了他那一双凌厉的双眼。他的眼神缓缓滑过下面那一排还在巡查的府兵，而后算准了时机，趁着他们背过身去的瞬间迅速跳进府内。
他一步步地挪移着，府兵的脚步声一临近，他就立刻警觉地藏身于假山石后，屏气凝神，隐匿住了身形。
脚步声渐渐远去，那刺客缓缓探出半颗脑袋，见四下无人，这才准备提步走出假山。不料他刚要动弹，一位府兵突然回过头来，直直地向他这个方向走来。
刺客缓慢地挪移着脚尖，生怕碰到了身旁郁郁葱葱的花枝，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那位府兵在花丛中翻找着，刺客眉头紧蹙，手掌缓缓向后伸去，默默地握住了随身的佩剑。
不多时，那位府兵突然从花丛中捡起了遗落的荷包，可再抬头时，却隐约看见假山后头好似有人，于是，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
银光一闪，那刺客的佩剑已经出鞘。
已然是蓄势待发。
“王武！你跑哪儿去了？”穿着铠甲的领头壮汉，摸了摸络腮胡大声嚷嚷着。
这声音一响，吓得那位府兵猛地一缩脖子，立刻回复了句：“来了来了！”
他一走，那刺客顺势收剑入鞘，随即才缓缓松了口气。随后，顺着墙角就攀上了屋顶，而后足尖微点，几个瞬移间，就来到了一间主屋。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瓦片，缓缓俯身向下望，而后却是身形一顿。
屋内。
烛光的映衬下，三皇子正准备要沐浴，屋子里蒸腾的水汽正浓，那刺客却像是被烟雾熏到了眼睛，他慌忙地将瓦片盖住，可手上一用力，瓦片就发出了极微弱的一声脆响。
三皇子耳朵一动，微微瞥了一眼棚顶，而后悄悄地站起身，动作极轻柔地拉过了黑色外袍，迅速系好后，疾步走向置物架取下了佩剑。
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
苍翼缓缓将剑抽出剑鞘，不料下一秒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殿下，老奴给您送些吃食。”
“进来吧。”
苍翼站在门口，在于总管进来的瞬间，立刻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两相对视，于总管顿时就明白了。
此处危险。
苍翼侧着耳朵在辨别方位，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呼吸的节奏。
那刺客见势头不对，身子一闪，立刻要逃。
苍翼立刻开门去追。
于总管尾随其后，大声呼救：“来人啊！有刺客！”
他这一声叫喊，周围的府兵立刻从四面八方向此处涌来，那刺客呲笑一声，随即飞快地窜上了屋顶。
苍翼紧随其后，誓要活捉。
两个人迅速缠斗在了一起。
剑光微闪，苍翼招招直击那刺客面门，刺客疲于奔命，躲闪间，又跳下了屋顶。
苍翼奋起直追，那刺客被逼无奈只能拔出长剑，一剑刺向他的胸口。不曾想苍翼足尖一点，俊秀的脸庞几乎擦着对方的剑尖儿，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刺客见一击未中，立刻换了路数。他的力气出奇地大，苍翼刚要扯下他的面巾，不料这刺客又挽起了剑花，生猛地劈了下来。
苍翼被逼进墙角，立刻足尖一点，抬腿直踹向那人的剑柄，而后一个漂亮的翻身猛地直冲刺客的面门而去。
刺客眼带讥笑，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霹雳弹，猛地扔在苍翼身前。
烟雾顿时炸开。
众府兵才赶到，于总管刚想要吩咐府兵去追，却被三皇子伸手拦下。
苍翼被烟雾呛得直咳嗽：“穷寇莫追。”
此时，烟雾还没散尽。
众人都没预料到，那刺客竟趴伏在墙头，突然凌空一镖。
人声鼎沸中，于总管刚好抬头，他毫不犹豫地飞身扑来，将三皇子牢牢地护在了身后。瞬间，于总管的身形一颤。那只飞镖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的胸膛，紫红色的太监服瞬间便绽开了殷红色的血花。
苍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伸出手就去捞他下坠的身体：“于总管！”此刻，他也顾不得主仆有别，立刻捂住于总管的胸膛，眼神阴狠地瞪着府兵吼道：“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来人啊！找大夫来！！！”
说着，他就抱起了于总管，疾速往房间里跑。
于总管“嗬嗬”地喘着粗气，连连对着他摇头。那沾满鲜血地手掌缓缓抚上了苍翼的脸颊：“不…行了……主…子，嗬…放我……下来吧。”
他央求着苍翼停下脚步，可苍翼目眦欲裂，哪里听得进去。于总管一急，猛地咳出了一口鲜血，苍翼见状立刻停下脚步，抖着手去擦。
于总管轻笑了一声，嘴边又溢出了一口血。他眼巴巴地看着苍翼，满眼都是心疼：“老奴…还想看到…您成亲，盼望着…嗬…伺候小主子，可现在…怕是要先走了，主子……您珍重啊……”
闻听此言，苍翼强忍着眼泪，一把抓住于总管的手，刚要说话，却发现他掌中的手臂一软，直直地垂了下去。
于总管没了呼吸，可他眼角还挂着未尽的泪水，大睁着眼，死不瞑目。
外间，老管家踉踉跄跄地带着大夫狂奔进了院子，刚走进回廊处顿时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森森冷气。
此刻，于总管躺在了苍翼怀中，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断绝了生机。
众人都屏气凝神，生怕呼吸声大了惹得主子杀人泄愤。
苍翼垂着头，呆愣了半晌，随即，缓缓伸出手将于总管的双眼阖上，而后又默默地替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襟。他缓缓抬起头，还沾着鲜血的脸上此刻已阴云密布，眼里尽是散不开又抹不掉的阴郁与狠厉，咬着牙根，冷不防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来人，厚葬。”
在场的侍从家仆们齐齐地打了一个哆嗦，院子里有胆子大的侍卫立刻涌上来处理起了现场，随后都纷纷拜倒，跪伏了一地。
没有哭喊，没有尖叫。
只有胆寒。
三皇子那沾满了鲜血的衣襟，与满眼仇恨的眼神令他们不敢再抬头去看。
苍翼目视着前方，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又坚定。
此时，他的身影在回廊处被月光拉得老长，整个人显得瘦削又孤寂。
他默默地返回了屋子，转过头来关门的时，那种令人恐惧的眼神，再一次爬上了他的脸。随后，随着他渐渐阖上的雕花木门消失在了镜头里。
“卡！”顾奇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这场戏的杀伤力足够强，负责拍摄眼神特写的副导演顿时缩了缩脖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楚睿之依旧站在原地，显然是还没出戏。
吴常文瞥了一眼，也顾不得嘴里还残留着的一股子怪味儿，猛地一抹嘴，爬起来去看他。
楚睿之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得吴常文动作一顿，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我没事。”
贺俊峰扯下了面巾，刚要上前，却被朴尔递出的水杯挡住。
楚睿之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了扯嘴角，强压下心头泛滥的情绪，猛灌了一口水，然后才往监视器边走。
顾奇正看了一眼回放，随后拍了拍楚睿之，指着屏幕告诉他哪里需要做调整。
于是，这一幕戏被顾奇正连拍了三遍。
顾导心里清楚，这三个人都在憋着一股子劲儿。贺俊峰最后一次和楚睿之对打的时，显然是用了全力，两个人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杀意。
楚睿之的表现也是一次比一次令人惊艳。
连拍数次，对演员而言无疑是一场极大地消耗。
楚睿之低着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半晌，听着周围的掌声才堪堪回过神。
顾奇正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楚睿之的不寻常。
于是，他将所有人叫了出去。给楚睿之留了时间和空间去自行消化情绪。
众人都在往外走，贺俊峰却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那一抹蹲在地上的背影发呆。
戏中人仿佛就活在戏中。
有那么一瞬贺俊峰仿佛真的把楚睿之当成了苍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