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孩子
“奇怪，”周文嘟囔道。
除了当年在比赛的时候，他极少看见聂卿如此正经的神态。
像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他倒也没太放在心上，见聂卿不吃，周文转身对着前台，抬高了点音量热情地问道：“小帖，吃不吃山竹？”
赵帖原本在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周文，一听他叫自己，心上一惊，下意识回道：“不不不，不吃！”
周文俊朗的脸上挂着点疑问：“诶？你不喜欢吃山竹吗？”
“我……”
其实是喜欢的，奈何下意识就拒绝了。
再承认喜欢实在有些丢脸，赵帖只好点头应道：“嗯。”
“那芒果呢？我还买了芒果，又大又甜，网上评论贼好，来俩？”
“不了吧……”
“芒果也不喜欢？”
“嗯……”
周文继续盛情邀请：“试一下嘛，这玩意儿真心好吃！”
周文手里拿着芒果，赵帖羞着脸，看了过去。
那芒果确实属于块头大那一类的，且看上去已经熟透了，露出秋天一样的黄色。
她又看向拿着芒果的那个人，那人今天穿了一件短袖，露出线条硬朗的手臂肌肉，脸上挂着点笑，很有亲和力。
赵帖心里的小人儿不停在打架，总觉得答应会没有面子，还是拒绝道：“不用啦，我不吃。”
周文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成吧。”
说完，周文去厨房切芒果，赵帖坐下来，盯着电脑上的订单界面，在心里疯狂骂自己。
赵帖啊赵帖，你怎么可以这么蠢！！！！
赵帖将下巴抵在电脑桌上，唉声叹气。
＊
人生，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事情，每个人的人生轨道，三观经历，都不尽相同。
在赵帖还因为小女儿家的娇怯而暗自羞恼时，古城某清吧内，许安柠揣着截然不同的心境，痛苦地，像历经千帆过后的苟延残喘一般自处着。
她懊恼地抓着自己的一把头发，另一只手斟满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酒，想起了顾鸿时常胸前挂着一台摄像机，那日她与他去吃韩式冷面，她低头尝了一口，抬眼便见那人举着摄像机，露出一只丹凤眼。
眉眼微弯，带着阳光的气息。
他笑着说：“我幻想中为未来女友拍的照片，就是这样的。”
一杯酒，想起顾鸿连续三年多，都在每天下午五点二十，给她发一句“我爱你”，老土又深情。
一杯酒，想起顾鸿对她一遍一遍地说：“安柠，没关系的，你开心最重要。”
一杯酒，想起顾鸿一遍一遍对她说：“许安柠，我讨厌极了你这样，你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
许安柠从来没变过，只是顾鸿不再愿意了。
等到两人冷战了三个月后，许安柠低头认错，可顾鸿却指着她，一字一句，疯狂戳她的心窝：“许安柠，我厌恶死了你这幅自我的样子。”
许安柠一杯一杯地喝，一杯一杯地难过。
聂卿的电话打过来了一遍又一遍，许安柠听着一遍又一遍地震动声，皱起眉头。
她的头脑已然不清醒，却觉得这个震动声太过恼人，她甚至生出想骂人的冲动。
许安柠的视线已经是模糊不清，她将手机从桌上拖了过来，电话仍然响着，她想点挂断，却错手点了接听。
许安柠皱起眉头，挣扎着要将手机关机，台上的歌手突然拿着话筒道：“各位老板，今天蜗壳酒吧……”
妈的，许安柠啐道，将手机长摁关机。
“今天蜗壳酒吧开业大酬宾，全场通通八折，通通八折，希望以后老板们多多来照顾我们蜗壳的生意！”
许安柠痛苦地又抓起了头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随便进的一个酒吧，妈的为什么是个新开的酒吧！？
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安柠心里的悲痛肆意生长，爬满了她的心脏。
不要来……聂卿，不要来……
你不要看到我这幅样子……
她不想被聂卿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许安柠撑着桌子，费力地起来，竭力遏制住自己的泪水，晃晃悠悠地往酒吧门口走过去。
刚出酒吧门口，天色已然很晚，人群逐渐消散，晚风很凉，街道旁的商铺也关了许多家，路边的流浪歌手还剩三两，唱着几首热烈地歌谣。
有一条沟渠，一路顺着大道，里面有潺潺流水悠悠荡荡。
许安柠将自己脸上的泪水胡乱揩去，顺着沟渠走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是一只飘萍，没有归处，没有地方愿意接纳她。
可人应当有一个安身之所啊。
许安柠不知走了多久，头脑被风吹地清醒了些，却很疼，她揉着头，在一处台阶上坐下来。
台阶下，是灯火阑珊的老街，寂静而空旷，抬头，却仍有满天繁星闪烁。
就这样吧，许安柠。
总还要活下去。
再想想办法。
许安柠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在台阶上做了一会儿，直到凉风吹的她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她才起身，准备找个酒店去住。
一起身，许安柠突然发现前方的犄角旮旯处坐了一个小女孩。
小小一只，头部窝在臂弯里。
许安柠疑惑地皱了皱眉，踉跄着走了过去。
走到女孩身边，许安柠被扑面而来的冷风撞了个满怀，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不知怎的，女孩似乎听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整个人很激动，慌忙地抬起了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许安柠看见女孩的脸，有些吃惊。
居然是之前想让她帮忙问聂卿联系方式的那个女孩子。
晕火看见许安柠，下意识往后躲，大喊道：“你别过来！”
许安柠不明所以，她什么也没干啊？
借着酒劲，许安柠不满地说道：“是你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她的意识被风吹的清醒了几分，说话的语气却一股孩子气。
晕火见这附近只有她一人，聂卿没来，整个人的戒备也放松了几分，冲许安柠骂道：“关你什么事？你给老子滚远点！！”
许安柠拧眉：“你一个小孩子，不知道一个人有多危险吗？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要，滚开！！！”
“哦……”许安柠忽然道。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啊？”
“……”
晕火看着她，眼里充满怨毒。
注意到自己说错了话，许安柠抿了抿唇，道歉道：“不好意思啊。”
说完，许安柠睁大了眼，手足无措道：“不，不是，你别哭啊，你别……”
眼前，衣裳破败的孩子，脸上也蹭着些灰尘，她坐在台阶上，眼里积蓄起豆大的泪珠，不断落在一张稚嫩的脸上。
晕火突然不顾一切地大哭了出来。
许安柠伸出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把人小孩儿弄哭了，怎么办。
晕火的哭声越来越大，听上去撕心裂肺。像是真的许安柠说中，无处可归一样。
许安柠听着听着，忽然又想哭了。
她敲了敲几乎要裂开的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那日和赵帖一起大白兔冰棒以后，许安柠忽然犯了情怀，在便利店买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从中拿了一些揣在兜里，想着无聊的时候吃上一颗。
她将奶糖递到晕火面前，道：“那个……给你。”
她的语调已经全然变了样，头也晕晕乎乎的。
但不知为何，周围的风好像小了许多，甚至生出了点点暖意。
但许安柠醉的厉害，没有发现。
晕火并不太想理她，却不知为何还是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许安柠手中的奶糖。
她忽然之间就愣住了。
从没有人给过晕火糖果。
她的爹娘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从此她在人类世界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当她是个怪物。
她定定看着那颗糖，没说话。
许安柠柔声道：“听说吃点大白兔奶糖，心情就会好很多哦。”
“今天难过的人有好多哦，你就别难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