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八月乡试
八月初八日，乡试如期而至，也到了戚允明下场的时候。
乡试分为三场，每场考三日。初八、十一日、十四日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一直到十六日最后一场考完才算真正结束，连中秋节都要在里头过。
比之前的府试更是累上三倍，最关键的还是八月虽然入了秋，但依然炎热不减，贡院里头的环境也不算好，若是位置正分在茅厕的旁边那简直是折磨人。
戚青溪只能尽量给戚允明准备些提神醒脑的香囊，顺便挡挡臭味。
想到戚允明还要在贡院里头住上一晚上，戚青溪还给他准备了耳塞眼罩、还有安神丸之类的物品。
李远浩也是今年下场准备考乡试，戚青溪将她给戚允明准备的物品也同样给他准备了一份。
临考试的前一个晚上，戚青溪又特意到戚允明的屋里头将要带的什么笔墨纸砚之类的物品再一一检查了一遍。
虽然她知道以戚允明的性格完全不用她操心这些，但还是得她自己亲自确认一遍才能放下心来。
至于吃食，她觉得还是吃新鲜的比较好，她已经准备好了吃食材料明日早些起床再动手也完全来得及。
检查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她怕戚允明受她影响，立刻拍了拍戚允明的肩头，出言安抚他：“咱们做足了准备，你只管放手去考，结果不重要。”
戚允明笑着点头：“阿姐放心，我知道的。”
他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来人正是李文康夫妇。
李文康笑着走到戚允明身边拍拍他的背：“明日就要乡试了，可会紧张？”
戚允明摇摇头：“不紧张的舅舅。”
李文康又道：“不紧张便好，只管放心大胆去考，至于考得好不好都不甚重要，毕竟你如今才十七岁，你二哥十七岁的时候可……”李文康突然停住话头不再往下说。
李远浩十七岁的时候正巧赶上他随军出征，郭氏又为了帮他找亲人带着孩子们出京城，正巧远浩耽搁了那年的考试。
想到此处，李文康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我耽误了你二哥的前途。”
“父亲何出此言。”
李远浩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他走进屋子柔声笑道：“考试什么时候考都是一样的，最关键的还是那次出去能将弟弟妹妹们找回来可比我考中举人更让人高兴，而且阿爹要对儿子的学识有信心，儿此次必能一举中第。”
旁边的郭氏知道李文康一直因为耽误了儿子的科举考试而耿耿于怀，见儿子已经如此安慰，李文康依旧是满脸感怀。
她忍不住出言打岔，同儿子道：“你这什么时候学得同你大哥一般油嘴滑舌了。”
“母亲大人莫要冤枉我，我何时油嘴滑舌了？”
李远哲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门口，正靠在门框边懒洋洋地同众人说话。
“没关系老弟，爹娘不信你但大哥对你有信心，还有小老弟，此次必能一举中第，咱家双喜临门，还能省一回宴请宾客的银钱。”
郭氏忍不住出声刺他：“就你会说话，咱家就缺这么点银钱不成？”
郭氏忍不住出声刺他：“就你会说话，咱家就缺这么点银钱不成？不光这顿不省，你们几个之后的婚礼我都会大宴宾客不会小气。”
李远哲慢条斯理道：“既是要大宴宾客，我神机营五千地兄便麻烦母亲婚礼时给安排个座。 ”
郭氏抓起手边不知什么东西往李远哲身上甩去：“臭小子，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
“行啦，都少说两句。”李文康一发话，众人都安静下来，他又朝门外喊了一声，“门外可还有其他人？”
他话音刚落，门外“蹭蹭蹭”跳出三个人来，正是戚允晖、李念月还有阿暖三人。
李文康睁大眼睛：“还真有。”
李念月率先跑进来冲李远浩和戚允明道：“二哥和三哥，你俩好好考，一定没问题的。”
“嗯！哥哥们一定没问题。”戚暖道，戚允晖也点头附和。
此情此景不禁让戚允明想到几年前他府试的时候，也是这般众人一起来鼓励他，不过那个时候只有阿姐和两个弟妹，而现在又多了舅舅一家。
他心里头感触良多，面上却依旧平淡地朝众人点头：“借诸位吉言。”
“二哥的东西呢？都检查过了吗？”戚青溪又问李远浩。
“大妹放心，一切妥当。”
李远浩笑着看向戚青溪，众人也都笑着看她。
戚青溪一怔：“怎……怎么了？是我太啰嗦了吗？”
李远哲“啧啧两声”，道：“大妹的婚期也就是年底了吧？”
郭氏微笑点头：“是，前些日子休沐子琮就同沈侯上门来商定了婚期，给了几个日子你爹都觉得有些仓促，但你爹又怕到时候皇上又来个圣旨什么的直接将婚事提到最近的日子，他便干脆在沈侯选的那几个日子里挑了个最远的。”
郭氏拍了拍戚青溪的手：“好在皇上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我和你舅舅就开始筹备你的嫁妆了，其他事情倒都是小事，也不算太仓促。”
戚青溪满眼感激地看向郭氏：“辛苦您和舅舅为我的事情操心。”
李文康出言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今日来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明日我要当值不能去送你们兄弟俩，就提前来看一眼，明日由你们母亲舅母代我送你们去贡院。”
他背手起身离开：“好啦，没什么事都早些休息吧。”
戚青溪想着自己明日还要起个大早给家中两位考生准备干粮，也赶紧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寅末卯初之时她便醒来，洗漱完后直奔厨房而去。
她做了些易存的干粮点心，两个人三天的量，幸好每场考完还能出来一趟，之后两场也能再重新做些新鲜的吃食带进去。
待她做好吃食装妥进食盒里头，正好赶上家中众人也都已起身准备吃早点。
李文康因为一早便上朝去了，并未出现在饭桌上，但他却特意交代郭氏转达他对兄弟二人的鼓励之言。
郭氏则又交代了一遍兄弟两个再仔细检查一遍要带的东西有没有遗漏。
“幸好如今还有青溪帮我，不用我费太多精神，否则我怕是要如无头苍蝇一般忙得团团转。”
戚青溪见郭氏又开始感叹，出言道：“舅母您又跟我客气，你这么说的话，我们兄妹几个不是还多亏了您照顾，才能过得这般衣食无忧。”
这是真心话，若不是有郭氏为他们兄妹几个操持，即便是她有赚钱的本事，只怕也不能如此面面俱到地看顾好兄妹三人。
李远浩和戚允明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之后便准备出门往贡院去了。
今日乡试，大多数书院都放了假，戚允晖才得以跟着一起去送两位哥哥。
而女学的姑娘们无需科举原本是仍旧要照常上学，但李念月和戚暖二人苦苦哀求郭氏为他们请假好送兄长出门考试。
郭氏拗不过两个小姑娘一起撒娇哀求，只好派人去同女学打了个招呼，带着她们两个也一起出门去。
贡院离李家所在的乾面胡同并不很远，坐马车过去不消小半个时辰便能到，只不过到贡院门口的那条路上却挤满了来送考的人群，而且许多都是如戚青溪他们这般全家出动的。
人群中一个穿着官服之人立于高头大马之上格外显眼，让周围之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是姐夫。”李念月趴在窗沿上伸出头去朝那人挥挥手喊了一声，“姐夫，我们在这儿。”
郭氏见状立刻紧张地将李念月拉回位置上，皱着眉头道：“你一个姑娘家当街如此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我看回府之后还是请黄嬷嬷来也好好教教你礼仪规矩。”
李念月赶紧双手合拢道歉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再犯。母亲饶了我这一回吧。跟黄嬷嬷学规矩，那我哪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郭氏轻“哼”一声：“你也不是第一次这般了，我之前还一直下不了决心，可你看如今外头是个什么场面你就敢这般……”
戚青溪掀开帘子，正巧顾瑜已经驱马到了马车旁，同马车内几人打过招呼。
未待她问话，顾瑜先她一步开口道：“我刚下朝，过来看看远浩和允明。”
戚青溪道：“他们在后头那辆马车上。”
顾瑜微微点头道：“我去同他们说几句话。”
李念月撑着下巴，一脸甜笑道：“这世上竟有如此般配的未婚夫妇。”
戚青溪失笑摇头，她和顾瑜拢共不过说了三句话，哪里看出来般不般配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郭氏将帷帽递给几个姑娘：“戴上帷帽，咱们下车去。”
方才在马车上只觉得人多，下了马车戚青溪才真正感受到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
这一场面不禁让戚青溪想起了自己从前高考时的场景，只不过却远不如现在这般，上到古稀之年的老人都挑着担子背着行囊来考科举，叫她大为震撼。
戚青溪几人走到后头马车前和李远浩几人会合，旁边不断有人打量他们一行人，尤其是落在顾瑜身上的目光，戚青溪甚至还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衣裳可是绯衣云雁图案的，这么年轻官居四品，我看这群人怕不是普通人。”
“你这不是废话，能在京城参加乡试的，除了咱们这种穷苦百姓，其他能有几家是普通人家，这个时辰，我看这位官爷应当是刚下朝就赶过来了。”
这时，几个穿着官服的侍卫走到顾瑜面前行礼。
“参见大人。不知大人来此可是有何要事？”其中一个侍卫问道。
顾瑜看了他一眼，用清冷的声音回他：“不为公事，未来得及换衣裳而已。”
“如此，那属下便不打扰大人，先行告退。”见顾瑜点头，那几个侍卫这才离开。
顾瑜轻吐了一口气：“我穿着官服站在此处容易引起慌乱，我看我还是先回衙门。”
郭氏点点头：“好好好，子琮你先回去忙，等中秋假的时候再到家里来吃饭。”
顾瑜又看向戚青溪，戚青溪带着帷帽不方便展露表情，只拉了拉顾瑜的袖子，让他只管离开。
顾瑜接过车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众人才回神。
也到了李远浩和戚允明进考场的时辰，众人又目送兄弟两个到入考场的队伍中排队去。
不多时兄弟二人便到了门口检查的位置，守门检查的侍卫一见二人的穿着打扮和携带的物品便猜出二人身份应当不俗，搜身的动作都不由的轻缓许多。
见二人都顺利进入了考场，贡院门前等候着的戚青溪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正待几人准备坐上马车离开之时，前头贡院门口传来一阵极大的喧哗之声。
一个考生被两个侍卫架着扔出了考场。
那考生嘴里不住喊叫着：“官爷，我冤枉啊官爷，您再给我个机会，求您了。”
两个身着官服的侍卫将长矛一左一右地架在那考生脖颈上凶狠道：“再要多嘴，就地正法。”
那考生直接被这一举动吓得噤声，有好心人上去将那考生往后拉了几步，赔笑道：“官爷息怒官爷息怒，由我们来看着他，您只管去忙，别耽误了后面的考生。”
这位好心人将那考生半搀扶半拖拽着拉走，正好走到戚青溪他们附近的一堵墙边上，那考生靠着墙壁滑落在地，捂着脸失声痛哭。
而那位好心人则出言训斥他：“你不要命了，还敢往前冲，你不知道上届有人妄图冲进贡院直接被当场一刀砍死了。”
那考生泣不成声：“可我……可我是冤枉的，我那张纸，那是……那是……我怕自己忘记要带的东西……才……才做的一个清单……”
“唉……”好心人叹了口气，“不论如何都不要再上前去，你还年轻，留条命三年后继续考便是了，别一时冲动再将命搭了上去。”
在场之人闻言皆唏嘘不已。
然而此事却让戚青溪想到了之前陈文泽托银杏捎给她的那封信。
有的人不过是因为一张无甚要紧的清单便要错失三年一次的机会，而有的人却能轻而易举贿赂考官，甚至为了争权夺利妄图以此生事。
若真是让他们奸计得逞，也不知道会害了多少考生白白忙碌这三年的功夫。
戚青溪看着瘫坐在地上哭泣的考生，忍不住摇了摇头，她也是曾经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或重要或不重要的考试之人，知道其中的艰辛。
她倒是忘了问问顾瑜那件事情究竟有没有顺利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