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章 最后一课
自从秦思筝和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打算后，金母虽然生气但还是默默给女儿准备起了下乡需要用到的各种物资。
而那边自打季秀芬口不择言地说出了那番心里话后，
她们四个人之间的相处就显得微妙了起来，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美好。
“过两天就期末考了，街道处的下乡办事员来我家做宣传了。”
季秀芬靠在朱芳华的肩头，神情恹恹的。
“我也一样，你听没听说班上有一大半的同学都被办事处的人上门做了思想工作。”
朱芳华摸了摸她的头，情绪有些低落。
“筝筝，你家有吗？”朱芳华又侧过头看趴在课桌上望着窗外的女生。
“筝筝，她爸爸那么大的官，哥哥人在部队当兵，妈妈又是在文工团工作。她家肯定早就有安排了呗，办事处哪会安排人去她家。”
季秀芬抬起头，语气里有些淡淡的嘲讽。
“我已经准备好下乡了。”秦思筝懒得搭理她话里话外的酸气，只是冷冷地说着。
“为什么？你家里人没帮你安排？”朱芳华有些不解，按照金母的性格不应该的呀，他们怎么舍得女儿去乡下受苦。
“还能为什么？筝筝思想觉悟高呗！”
手里揣着热水袋暖身子的温如烟迈着骄傲的步伐，像极了一只神气的大公鸡。
秦思筝听到显眼包声音的那一刻就把脸转了过来。
“温如烟，每次我都觉得上一次是你搞笑极限的时候，你总能突破我的想象。”
“什么意思？秦思筝我在帮你说话，你不夸我，你还说我搞笑！”
温如烟气得鼓起腮帮子，右手握成拳朝她挥了挥。
“没有，我是夸你可爱。”
“算你有点眼光，不过我可不仅是可爱，我还很漂亮。”
温如烟嘚瑟地摇了摇脑袋，还不忘朝一旁看热闹的季秀芬努了努嘴。
一瞬间秦思筝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刘浩存的影子：嗯，怎么不算呢。
她觉得她现在已经无法直视自己的好闺蜜了。
季秀芬看到温如烟一脸挑衅地小动作，撇了撇嘴：“筝筝觉悟高下乡，那你温大小姐呢？”
温如烟懒得计较她对自己的称呼，而是看着秦思筝的方向，笑得一脸灿烂。
“我……当然是陪着筝筝一起下乡咯。我回去后仔细想了想你上次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家条件好，下乡也不会吃苦的，说不定比留在城里工作的那些人过得还舒服呢！”
季秀芬听了她这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巧舌如簧，到时候你真去了乡下别哭鼻子。说不定哼哼唧唧地干不了农活，没两天就找个乡下汉嫁了。到时候面朝黄土，背朝天，直接过上汉子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
看着她越说越离谱，甚至还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秦思筝终于听不下去了，沉下了脸。
“季秀芬同学，有些话请适可而止吧。你自己也是个妇女同志，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另一个同性将来的生活真的好吗？先不说你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普通同学之间也不该这样吧。”
“秀芬，你那话真的过分了。筝筝， 秀芬这人就这样，嘴不好，但她心不坏的。”
朱芳华两头打着圆场，就跟个陀螺一样。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这么喜欢当和事佬。
“芳华，她怎么样和我没关系。因为今天说的话伤害的人也不是我？她们俩心里有怨气可以打一架，但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说这种的话，真的品行低劣。”
这是朱芳华第二次看到秦思筝生这么大的气，上一次整个人冷着脸说话的时候还是因为杨宝婷。
“秀芬，快对如烟认错啊，确实是你说话过分了。”
朱芳华拉了拉季秀芬的手，见她撅着嘴，一脸倔强。恨不得把她的头强制摁下去。
“我是说话难听了些，但不是温如烟先挑事的吗？她那话什么意思，不是明里暗里说我家庭不行吗？”
季秀芬红着眼眶，双手放在身侧，紧紧攥着衣角，眼睛死死瞪着秦思筝。
“季秀芬你又想哭？怎么你觉得哭就可以糊弄过去了？我说那话指名道姓了？你自己心思重还怪我？”
自从被秦思筝点播了一番之后，温如烟整个人豁然开朗。
她有钱那是家里人有本事赚的，她又没偷了抢了谁家的，有什么好对不起人家的。
“如烟，你也少说两句了，秀芬知道错了，都别说她了好吗？就不能各自退一步？”
朱芳华看着季秀芬此刻死死咬着嘴唇强忍泪水，浑身颤抖的样子，有些心疼地抱了抱她。
“如烟，别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正也快毕业了，以后就少联系吧。”
秦思筝有些疲惫地看了看朱芳华，站起身拉过温如烟的手，将她推回自己的座位。
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她们几个再也没有一起说过话。好几次看到朱芳华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思筝也只当作没看到。
直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陈四眼给他们安排上了本学期的最后一课。
“同学们，安静。”陈四眼拿起一支红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前程似锦四个大字。
“考完试大家也累了，按理不应该留你们的，但还是想和你们谈谈心。我知道有些同学对自己的未来去向很迷茫，但无论是留在城里工作，还是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老师都为你们骄傲，也尊重你们每个人的选择。”
“老师，谢谢你这些年来的谆谆教诲。”张连文率先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
随后全班同学都站起身鞠躬作揖：“望先生受同学一礼。”
陈四眼笑了笑，整了整衣襟，朝大家回了一礼：“这是我作为老师最后一次给同学们还礼了。”
陈四眼的声音里有些哽咽，每年他都会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作为先生，学生学业有成，圆满毕业，他是开心的。
可作为长者，想到这些孩子中有的将被迫下乡，从此被繁重的农活磨灭对生活的激情，他又是痛心的。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育英中学75届高二班全体同学圆满毕业！下课！”
陈四眼激情昂扬地念完这句词，就挥了挥手，朝门口走去。最后那句下课则是在临回头时看了他们一眼后才说的。
“全体都有，起立！”
“老师～再见！”
陈四眼出门口的背影在听到那句再见时顿了顿，随后又挺直了背脊，大跨步着离开了。
看着哭做一团的同学们，秦思筝也有了些离别的愁绪。
当看到旁边红着眼框抽泣的朱芳华时，她想了想就算当不成朋友了也欠别人一句正式的告别吧。
“朱芳华同学，祝你前程似锦。再见了，以后多保重。”
秦思筝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初见时那样笑着看她。
“秦思筝同学，也祝你一切顺利。再见了。”
朱芳华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但一瞬间就松开了。
她知道有些人能够认识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终有一天将再次归于人海。
季秀芬也在这一天诚恳地向温如烟道了歉。
“温如烟同学，之前对不起了。刚开始我真的是用心和你们交朋友的，后来大概是出于嫉妒心吧。你说得对我就是心思太重了，我今天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求你原谅。而是……算了，没意义了，祝你前程似锦。”
“嗯，也希望你前程似锦，一切顺利。”
温如烟看着满脸诚心的季秀芬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谅她做不到，但也谈不上讨厌，毕竟如今在她心里季秀芬只是算一个无关紧要的同学罢了。
大家互相道别后，温如烟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挤到秦思筝的身边，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后天，我表哥休假，一起看电影去？”
“后天？我不知道有没有空啊。”她想提早做下乡安排。
“挤出点时间，我表哥这是年前最后一次休假了，过完年他就走了，好不好嘛？。”
看着温如烟拉着她衣袖，惨兮兮撒娇的样子，有些心软。
“好吧好吧，这次你不要迟到了。”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