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礼物
努尔跋涉在没有尽头的笔直的铁轨上。
茫茫的草原翻滚过一层接一层的波浪。每根草的边缘都逐渐融化在柔和的光晕里，汇聚成一片波涛翻涌的金色海洋。
清风拂过他的脊背，吹过他的耳旁，带来细碎的呓语，抑或是浅唱的低吟。
很陌生，但又似曾相识。
努尔没有停下脚步。他不知疲倦地走着，完全失去了时间这个概念。
“任何道路，都应该有尽头。”
这句话刚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努尔便发现自己视野范围内的最远处，模糊的地平线上赫然出现了一座城。
一座通体洁白，似乎有着无数亭台楼阁的城。
它位于脚下这条铁路的尽头。
隐约有数条白色的直线，从城中伸出，直插入云层深处，消失不见。
此前一直都心如止水的努尔，他的内心深处爆发出强烈的渴望。
“白城。”
“白城。”
这次不止是他的嘴。他的耳朵，眼睛，鼻子……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在说话。
那座城的名字是白城。
努尔内心的渴望愈发猛烈。他的脚步越踏越快，随后他开始小跑，最后拼尽全力奔跑。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抵达白城！
但是，随着他的奔跑，在他的视野里白城反而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不！”
努尔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的全身心都被失落乃至绝望的情绪淹没，彻底崩塌。
他眼前一黑，身躯软倒，随后猛地栽倒在一旁的荒草中。
枯软的草温柔地接纳了他，就像摔在一张床上。
不对，这好像就是床。
“后生！后生！”
努尔又一次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冰屋那熟悉的天花板，以及一条粉红小虫的大脑袋。
他茫然地坐起，瞧见自己全身的深绿色皮肤，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还说不要中途吵醒你，结果自己差点一睡不醒了。”粉红小虫从他的鼻尖跳下，熟练地落在手掌心上，“睡得跟头猪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
“……”努尔逐渐找回了全部记忆，有些怅然若失地坐在床边。
“我妈呢？”
“琥珀也在睡懒觉呢，明明太阳都晒屁股了。真不愧是母子俩。”粉红小虫很是不满地摇头道，“啊，光明本源已经帮你聚在一起了，你感受一下。
“还好，过程中没出现什么副作用。”
努尔微闭双眼，感知着全身的魔力。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他的心脏位置，出现了一小团魔力本源，范围差不多有一个鸽子蛋的大小。
这让努尔全身的皮肤与血肉都感觉到了刺激，甚至有着远离这一团本源的趋势。
“这就是光明本源啊。”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粉红小虫在他的手掌心扭动了一下身体，肉肉的小脚让努尔的手有些痒：“当然。这个量，你已经可以适当进行操控了。
“不过目前的程度，要覆盖包裹你那庞大的黑暗本源是不够的。当前还要继续增强光明本源。”
努尔默默点头。
他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深绿色皮肤，开口道：“前辈，其实，昨晚并不是无事发生……”
努尔将疑似是梦的内容告知粉红小虫，不过隐去了自己重新变为人类的部分。
粉红小虫直立身体认真倾听，随后缓缓地摇着脑袋。
“后生，我也不知道你梦到了哪里。
“符合一望无际原野特征的，有魔界大荒原，普米亚高原，以及数个大草原。
“但是你说还要有一座通体白色的城？那就完全不存在了。”
努尔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分裂前的东大陆呢？”
醒来后，那股强烈的失落感仍残留在他的心中，提醒着他曾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没有。”粉红小虫斩钉截铁，“几千年前那会，虽然我东大陆去的少，但好歹也知道一些著名的国家与城市。白城那是不可能有的。
“后生，放心啦。你应该就只是做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梦而已。梦里啥都有，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要是我能做梦就好了，我还想在梦里吃大餐呢，哼。”
努尔有些好奇：“蛊虫睡觉不会做梦吗？”
“不会。我曾经是元素生物的时候也不会，但我听过不少人描述过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粉红小虫颇为向往，“真好啊，你们睡觉时，能展开各种奇妙的冒险，不会受伤，甚至还能恢复自己现实中的精力。
“我真是受够一闭眼，一睁眼，一个晚上就结束的日子了。”
努尔起床整理好一切家务，做好早饭后，琥珀才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
“有一股奇妙的香味呢。”她散落着一头浅灰色的发丝，坐在高大的软椅上，脚尖勉强触到地面，给人一种乖巧的女儿感觉。
努尔走到她的身后，拿起梳子，熟练地帮她把头发梳得顺滑，扎成一个低马尾。
琥珀微闭双眼，哼着不着调的歌谣，享受着努尔的贴心服务。
等他忙完，她朝努尔微笑道：“亲爱的努尔，新年的第一天，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琥珀掏出了一个毛线织成的洁白的结。它长得有点像中国结，不过样式更为复杂。
“这是护身符，一般是母亲织给儿子的新年礼物。我有点忘了这一部分要怎么绕了，就凭着感觉织的。好像确实有点丑？”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挺好看的，谢谢亲爱的妈妈。”
努尔的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他小心地将它放入一只精美的褐色小盒，盒子上穿着项链。他将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小盒贴着自己的心脏。
“妈妈，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努尔端出了另一只大一些的褐色礼盒，递到母亲的手上。
琥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它，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天啊！”
里面躺着一条手链，由许多等大的棕色的木头小珠组成。
每颗木头小珠上都刻上了一个漂亮的字母，连在一起便是：
“送给我最爱的妈妈。”
这都是努尔自己动手做的。
琥珀小心地将手链戴在自己的右手上，一遍遍地读着上面的字，不经意间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粉红小虫躺在餐桌上，凝视着这一切，慢条斯理地说道：
“所以你们不吃早饭吗？菜快冷了。”
“啊，前辈，我也做了您的礼物！”
琥珀的话语让粉红小虫的身躯为之一怔。
她拿出一顶用黑色毛线织成的小魔法帽，走到粉红蛊虫的附近，小心翼翼地将小帽子戴在小虫的头顶。
魔法帽上甚至还扎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前辈，希望您能喜欢。”努尔礼貌地致意道，“顺便提一句，那个蝴蝶结是我的主意。确实很配您的颜色。”
琥珀拿来一个小镜子，让尚在发愣的粉红小虫看清了镜中戴着魔法帽的自己。
“很好，已经完全是魔法少女前辈了。”努尔围着粉红小虫的身体转了一圈，满意地点头道。
琥珀眨了一下眼睛：“努尔，什么是魔法少女？”
“啊，那个是……”
“谢，谢谢你们。”
努尔正要向母亲解释，忽然听到了哭泣声。
他连忙看向蛊虫。粉红小虫呆呆地望着镜子，双眼中涌出了笔尖般大小的泪珠，落到桌面上，逐渐汇聚成一颗豆大的露珠。
“从……从没有人，送，送过我，礼物……”她结结巴巴地抽泣着，“谢谢，谢谢你们。”
努尔安慰道：“没事的。以后，我们就一直会送你礼物了。”
于是，粉红小虫哭的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