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通知
这顿饭持续了两个小时，江洋为客人做了几道美味佳肴，凌哥的幽默话语一直在包间里引发笑声。江洋刚刚忙完厨房的事情，正打算坐下来吃点东西，凌哥兴冲冲地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拖着江洋离开。真是的！这当灯泡还真是当到家了，居然要拖着江洋送他走！
两位女士对江洋非常客气，江洋像对待任何来访客人一样彬彬有礼地与他们告别。凌哥驾驶交通局的公车返回县城后，江洋正要转身回店，却看到一辆警车鸣着喇叭朝店门开来。车子嘎地一声停在路边，江洋吓了一跳，以为是二叔来了。正准备钻进厨房躲一躲，车里下来了三个人，领头的是那位身高一米九的陈队长，江洋往后一看，愣住了！
那位被通缉犯肖像上图像所描绘的警花，今天的打扮格外引人注目。她穿着半袖警服，胳膊晒得有点黑，半长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瓜子脸上带着威严又俏皮的眼神。
然而，江洋对警察并没有什么好感，看着他们走近，他有些嘲讽地说道：“三位客官，锅刷了、碗洗了，你们吃饭也太不赶点了吧！”
“哦！“大个子陈队长笑着走上前来，说道：“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小师傅，我们想问一下，城关派出所有一个协警叫江洋，他在这里吗？”
江洋一下子愣住了，他惊讶地看着他们。他知道他们都是市刑侦队的人，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上门找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半袖破旧的文化衫，系着白围裙，看起来就像个厨师，怪不得别人称呼他为小师傅！
“警花姐姐，你还认识我吗？“江洋有些不满地问道。
“你！？“那位警花更加惊讶了，她看着江洋这样媚笑着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她疑惑地说：“你被我们抓过吗？”
江洋听后，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城关所里最帅的协警居然没给她留下任何印象。居然把自己当成过失的嫌疑人了。
被忽视的感觉并不好受，江洋一想起派出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火气顿时上涌，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沉声说道：“我就是江洋！不是市局刑警！嫌疑人都抓了，还准备抓我吗？”
江洋充满怨气地说着，三位警察听后愣住了，他们似乎没有想到要找的人会这么年轻，更加意外的是，这么年轻的人居然脾气这么大！三人面面相觑，不禁露出古怪的笑容。
江洋感到有些困惑，他觉得自己变得尴尬了。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陈队长从口袋里拿出几页a4文件递给目瞪口呆的江洋，笑着示意他看看。
江洋好奇地接过来展开，上面是市局办的宜兴公安信息纸，绿边红头，在派出所偶尔能见到。他展开一看，首页首栏写着金店抢劫案成功告破，四名逃犯全部被抓获。
江洋的兴趣被引起了，他继续往下看，越看越开心，脸上浮现出喜悦的表情。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成功将嫌疑人缉拿归案。市局专案组以及岭南县参案人员对此提出通报和嘉奖……
三人看着江洋，江洋看着文件，等他看完后，之前郁积的不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有些尴尬。这份文件堪称是局里文案高手的杰作。
“为什么我读起来有些别扭呢？“江洋侧着头，有些说不清楚地问道。
“你下的那药让嫌疑人昏迷了严重腹泻脱水……需要进行澄清报道的哦！？”
陈队长听完江洋的话，他和两位随从轻笑了起来。警花则掩嘴低头，生怕笑出声音。这两个抢劫惯犯已经逃亡了数年，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一锅菜里。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什么感受！
“哦，不不不…“江洋有点尴尬了，他讪讪地笑着看着三人说道：“陈队长，谢谢你们。”
陈队长说着，然后介绍道：“这位是小赵，赵胜！这位是小李，李敏佳！我是陈伯鸣，一大队的队长！”
“哎，陈队！…还有赵哥和李姐，请进…“江洋开始欢笑了起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称为小英雄。随后，他示意他们三个客人走进了一家饭店的二楼。他安排了他们的座位，倒了水，并且把梅梅和三胜等人赶走，以免打扰。然后才回过头招呼三个客人。
“陈队长，我能留一份吗？”
陈队长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是内部信息，你留这个干什么？”
江洋一听，面色严肃，非常正式地说道：“我妈说我不务正业，我二叔老训我。”
“留着吧！“江洋高兴地把信息纸揣进口袋，然后和三人一起坐下来。他推杯换盏，客气地招待着，这次与刚才相比，态度完全不同了，简直殷勤得无以复加。
“你还记得这张肖像纸吗？“警花姐姐问道，她说话直接利索，把纸放在江洋面前。
“你似乎忘记了！“江洋回答道。
三个人点头赞许地看着江洋，他们猜对了。
“这个嘛！太简单了！“江洋笑着说道。但是他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指着那两幅肖像，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我们这家老店的要求就是眼力准、手脚稳、口才甜。看了这两张画像，离他们来的时间只隔了两天，我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了。人的长相和萝卜、白菜、土豆没有本质区别。只要记住了轮廓和形状，基本上就不会忘记。你们看，他至少还能再活个二十年，他的脸还像个萝卜形状…”
江洋说着，离不开行当的术语。一说起萝卜、土豆，三位刑警的眼睛瞪得比土豆还圆！
看来现实的情况和他们的设想相差太远，就像日常经历中的巧合一样。往往是逃亡数年的嫌疑人被糊里糊涂的民警逮住，今天看来似乎也差不多如此。
“江洋！”陈队长笑着接口了：“你发现嫌疑人之后，为什么不立即报警？为什么要和赵承钢两个人私自去追人。万一发生意外，这就不是小事了。”
江洋打开话匣子：“好，咱们不是外人，我们是自家人，闭门谈一下，等我报警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而且还有客人和家人，真出事了谁能担得起？”
“呵呵……你意识不错啊！”陈队长笑了笑，倒不觉得他反驳，话锋一转又问：“那你为什么还敢自己去呢？”
“别觉得我素质高啊，我只是想沿路捡个漏子，捡到就可以避免背黑锅让他们再批评我，捡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我脸皮厚，也不在乎被训斥一两次。”江洋嘿嘿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敏佳感觉很亲近，顺便说了些不经意的话，看来他真是滔滔不绝。
三个人受到江洋的话语触动了些许，虽然话听起来不太好听，但听得出这是实话，实话反而让陈伯鸣觉得这个人比那些整天念口号的警察们更可爱了些，停顿了一下，他笑着说：“过程我们知道了，谢谢你们啦。”
“不用谢！不过我二叔和指导员凭什么整天训斥我！”
江洋气鼓鼓地说道，一副冤枉了受了委屈的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三个倾诉对象，他就倾倒出很多苦水！这和他们预想中的人差别太大了。
“江所长你二叔吗？”陈队长突然想起来，突然问道。
“是啊！”江洋自然地回答道。
“家事帮不上忙啊！”
江洋被人打住了。陈队长笑着说：“我们还有一件事，庆功会邀你参加，刑侦一大队的全体警员邀请你和赵承钢。”
三位刑警这才解开了谜底，并满含期待地笑了起来。江洋盯着三个刑警的眼神，转了个念头，突然问道：“会有奖金吗？”
陈队长没想到江洋会这么问，扭头像自言自语地说：“小李，会有奖金吗？”
“这个可能会有吧！”警花小声地说道。
三个人看着江洋的眼神更加怪异了。本以为这个协警会兴高采烈地应允，还可能说一通感谢领导、感谢上级之类的话，没想到这家伙心里只有钱。净想着人民币了。
“我明白了，就是逗老百姓高兴一下，我不去。”江洋一听，又觉得自己被捉弄了几分，愤然地拒绝道：“拿着烂奖旗回来，也不是我的功劳。肯定是集体功劳，还不知道能不能报销路费呢。我有病啊！我才不去，谁愿意去就去！”
江洋挥了挥手，显得决绝。
三位刑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红一片，脸上青一片，被江洋嘲笑了。
“集体荣誉，你也有份。”陈队长接话道。
“我对集体没好感，集体对我也没好感。我对警察，包括我二叔在内，也没什么好感！陈队长，你要是换做我的位置，穿上协警服，没有警衔、没有肩章，你愿意和一群警察站在一起吗？我可不愿意！我差点忘了，我的锅还在火上呢！”
江洋说着，看着三个人的脸色不太好，站起身就要走。别人是溜之大吉，江洋常用的一招是逃离现场。
“站住！”
一声叱喝吓得江洋一个激灵，站定了。他回头看见陈队长和两个随从也站起身来，陈伯鸣为难地想了想，说道：“江洋，你虽然有怨言，对警察有成见，但我相信你还是有正义感的。否则在那个时候你不会站出来。大案中五个抢劫嫌疑人在作案过程中打伤了两名保安，其中一名重伤者已经死亡。这是一大队辖区内发生的恶性案件，是让我们倍感压力的一块巨石。现在案子告破，虽然你们是无意中参与，但你们做的事情正是我们渴望亲手去做的。我们能给予你们的是我们的尊敬。在危险时刻敢于挺身而出的人，无论他是否是警察，都值得尊敬。我们代表一大队向你致敬！”
三个人肃穆地看着江洋，庄重地保持着立正的姿势，向他敬了一个礼！
这顶高帽可真够高的！一时间，江洋有点懵了，有点手足无措，连回礼的事情都忘了。尴尬和慌张涌上心头，平时被警察们充斥着吆喝，现在突然接受如此隆重的礼遇，实在让他不习惯。
还没等江洋回过神来，三个人已经走到他面前，陈队长高大的身影诚恳地拍了拍江洋的肩膀：“在下周一上午九点，刑警一大队全员恭候你的到来，路费我来报销！”
说完，三个人昂首阔步离开了饭店！
几句话让江洋感到自己的觉悟实在太低，非常不满意自己的人格水平与组织之间的差距。他觉得自己的水平太低了，以至于感到有些尴尬，于是匆匆地下楼去，但是警车已经远走了。
这突然发生的事情令江洋感到有些尴尬，但也有一丝喜悦的感觉。尽管事情进行得有些困难，但毕竟取得了不错的结果。也许不会有个人奖励或奖金，但这种荣誉至少是一种认可。江洋冲进厨房大声喊道：“妈妈，我儿子成为内部报道的英雄啦！这回您也能出名了哦！”
江远山因为兴奋被儿子拉着差点摔倒，还没来得及细看报道就被江洋夺了回去。江洋拿着车钥匙慌慌张张地冲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我让妈妈看看，我们回来后一起吃饭！希望芃芃也在，省得她一天笑话哥哥！”
警车在国道上呼啸而行，驾驶的小赵打破了沉默，笑着看向副驾上的队长，说道：“队长，您看现在这小家伙怎么都这样，上午见到那个承钢，整个一个上瘾的网络综合症患者，生怕我们不知道他的觉悟有多高，还跟我们扯上了反恐；下午的江洋，又是个厨师，生怕我们不知道他的觉悟有多低，一开口就要奖金。”
陈队长笑了起来，后面的李敏佳接话说：“这个厨师说话倒是挺实在的，现在大家都看重钱，我们也得着眼于经费问题，没有钱，办案也就无从谈起，好多案子都搁浅了。要不是这两个人胡闹，案件的结案时间还不确定呢。”
“确实是啊，有点侥幸的意思。”小赵说道。
“有什么发现吗？”陈队长突然想起来，他们这一队人正好是为了这个事情而来的。
“即使相似度达到百分之百，如果辨认者不够专注，效果也未必好。而且我们目前还没有达到那个水平……我想收集一下亲历者在第一时间的触发印象。如果我们能总结这些人的经验，对于我们未来的追逃和排查将会非常有效……但今天你们看看，江洋像一个狡猾的商人，说的话跟小赵说的差不多。撞大运了！”李敏佳解释说，有些失望。
“或许他具有非凡的能力，这小子很会见风使舵。他和我们说话，一会儿态度就变了！他冷静地把酒菜送到嫌疑人面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普通人很难做到这样吧。就算是我们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未必能做到万无一失吧！？这至少说明这孩子的心理素质非常好！”陈队长评价道，看来他也是为了消磨旅途中的无聊而找个话题。
老刑警对这个新人颇为欣赏！
坐在后排的李敏佳笑着凑过来：“一般来说，学校里学习成绩差、调皮捣蛋的学生，心理素质都与众不同。你说的那个江洋，我看过他的档案，他的二叔给我们介绍了很多。他从小学就留级，初中没考上高中，高中没考上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还在协警队混。就像他自己形容的一样，天天被他的二叔和妈妈训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好的心理素质呢？赵承钢问题学生上过武校，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他的心理素质说不定比江洋还好呢！”
“哎哟……队长在说你吧？”开车的小赵突然插话，逗得李敏佳咯咯直笑。
“小子，你信不信我给你穿小鞋。”陈队长也跟着乐呵了，笑着骂了一句。他们来到岭南时，心中的沉重已经全部扔到了路上。三个人轻松地聊着，驱车行驶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国道的分叉口，高速公路口，路标上写着。
岭南一中是一座可以容纳三千名学生的大楼。在这所学校里，教职员工对江家非常熟悉。这并非无端，原因在于苗雪是学校里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名牌大学毕业生，也是英语学科的带头人。而江远山则是一位炙手可热的名厨，堪称县里的名人。据传闻，江远山年轻时凭着出色的厨艺在外闯荡了好几年后，迎娶了这位貌美如花、才华出众的苗老师。见到他们，任何人都无法相信这么漂亮且能干的苗老师竟然会选择那位安静、有点木讷的厨师作为伴侣。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这对夫妻不仅是夫妻关系，而且还相互深爱了二十多年，几乎没有争吵过，也没有生活中的红脸红脖。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学校里年轻一代的楷模，从职业到家庭，无可挑剔。
只有江洋知道，最冤的不是妈妈，而是爸爸。在这个家里，自己、妹妹和爸爸，只要妈妈一板脸，三个人谁都不敢说话！与其说这是二十年的恩爱，不如说是被压迫和忍气吞声的二十年！
父母名声鹊起，妹妹考上了北师大，而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比前三个加起来还要出名。原本在这里长大的他，是那种以差生之名闻名的学渣，高中时甚至引起了风波。无论是门卫还是校长，都认识他！
江洋熟悉地开车停在校园门口，然后钻进了岭南一中白楼三楼的英语教研组办公室。他正打算找妈妈，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伸长脖子往外望去，顿时笑了起来。
在标有323班的教室门口，有两个比妈妈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男生，他们一脸稚气，低着头，几乎与脖子垂直。显然，他们又闯了祸。妈妈苗雪看起来很严肃，凤眼含威，怒目而视。她手里拿着教科书，一只手空闲出来，用手指责备着。她开始斥责起来，语气深恶痛绝。
“这么小就开始抽烟了？考了区区三十八分就算有成绩了吗？你们这些丧尽天良，把你们父母的血汗钱都浪费了吗？吃穿用的都好好的，你们还要来学校抽烟喝酒？回去告诉你们的父母……你们逃课了几次？逃课去干什么了？是上网聊天还是打游戏？你们的父母辛辛苦苦一天到晚供你们吃喝，你们穿的好好的，结果你们却来学校逃课……都回去，叫你们的父母来……”
妈妈训话有条有理，引经据典，从不良好的学习习惯引申到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辜负了学校的教导。她的批评让人感到束手无策，仿佛找不到出路！这个程序很复杂，但结果很简单：写检讨、承认错误、签保证书，然后再叫家长来……这样的谴责江洋多年来一直都很熟悉，回想起自己以前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斥责，他觉得非常滑稽！
听着妈妈训斥这两个学生，江洋伸长脖子在楼道里偷笑。那两个学生的目光游离不定，明显没有听进去！江洋心里暗想，像这样的人完全不需要教育，他们的水平差不多和自己一样，根本不值得一提！
等妈妈训了十几分钟才算结束，如果不是偶尔瞥见自己的儿子，这场训斥可能还会一直持续下去。妈妈苗雪赶走了两个学生之后，转身抓住江洋，带着严厉的表情问道：“不是说不让你随便来学校吗？你来干什么？”
职业使然，所以她说话的语气总是像在教育学生。
“妈，我真的有事情，你看看这个……“江洋高兴地把公安信息递给了妈妈，然后期待地注视着她，期待她给予充分的赞赏！
苗雪随手翻看了一眼，然后大概浏览了一下，不屑地把它扔给了江洋，说道：“就为了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啊！？妈，你早就知道了还不告诉我！“江洋大吃一惊，看着妈妈毫不动容地坐到办公桌前，他感到很沮丧。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二叔说你淘气捣蛋，连检讨都敢不交，你越来越胆大了！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你还不是会翘起尾巴跑得更快。“苗雪翻着教案，完全不理会儿子的诧异和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