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师徒
腊月二十一这天阴沉沉的，往虎头山的马车络绎不绝。
一辆破旧马车远远坠在队伍后面，那些豪华的马车均开着大大的窗，看着里面宽敞的很。
应虎手扇风抱怨道：“大人啊，咱们是不是也买辆马车，你看看租的这什么破玩意儿，叽咕叽咕的都快散架了。”
“等你学会赶车就买！”
玉瑾行闭目靠在车壁上，这马车是他不买吗？
几个大活人挑不出一个赶车的，冬暖不会，应虎学了几次也没学会，总不能让他当这车夫吧？马都骑的很溜，到了马车就能赶进沟里……
人家那些个知府出门都有衙门配备，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没了！
憋屈的很！
“买吧，我会。”霍少城蜷缩着手脚声音像在嗓子里挤过一样，“车厢做大一点。”
玉瑾行微微掀开眼睑，四个大男人挤在小车厢里是有点不像话，尤其他们三个又比寻常男子壮了些。
府衙有马场，可人家说马匹是战备不能动！
马市卖的他们又看不上眼
“你别笑！几匹马都弄不到当得什么破官儿。”霍少城脸色潮红往后贴着车壁。
“不笑能咋办？”饭得一口口吃，塞得太多会噎死！
车厢狭小又不通风，三人都像上了胭脂似的脸红彤彤的，都没了说话的兴致，玉瑾行也闭上眼任由马车走走停停。
滇南府没有卫所管辖，知府可独立掌兵。
除本地防务外，还有一万守备军，这本是朝廷给知府的权柄，如今也通通被氏族所掌控，他都还没摸清是谁实际控制着这守备军。
这儿离边城曲州快马三天，曲州有朝廷驻军，滇南守备军用到的可能很小。
但有这么个军队的存在，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林娘子在府衙后院挖了一块地种些日常小菜，那日见她带着小女儿捉虫，看着辛苦的很，玉瑾行让她把长了虫的拔了重新种，林娘子说不是季节种不出好苗儿。
种菜要看季节，练兵又不用
反正查不清不如连根拔了？
“过不去了，几位下车走几步？”车夫在外面一喊，应虎立马窜了出去，霍少城紧随其后，玉瑾行还没回过神两人已经跳下马车舒展起筋骨
应虎在外唤道：“哎哟喂爽快！大人你快出来！”
不能小声点儿！非得让人知道他坐着这么个破马车过来？
跳下车，前面零零落落的行人，还有半刻钟的路程，几乎被马车堵得死死的。
‘鹤鸣书院’四个字好似比初见时更苍劲有力，玉瑾行一行正要往里走，门口守卫伸手要拦，被旁边人扯住手教训：“你没看他穿官靴！”
“有眼力见儿！”应虎啧啧两声。
玉瑾行看看自己的鞋，他今日出门特意没穿官服，主要是想营造个与学子同乐的形象，再者，万一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撞上来……
却忘了换鞋
书画展在揽云楼举办，这是学子们入学时受训的地方，意义特殊。
进入鹤鸣书院，往右是一片竹林，竹林尽头是藏书阁，而揽云楼便在藏书阁旁边的浩瀚院。
许乐宜站在浩瀚院门口，见到他们迎上前道：“大人来了，先进去看看？”
玉瑾行点头，在他指引下去了揽云楼，今天要展示九幅字画。
一楼的四幅是当朝大家作画，二楼四幅是两三百年前大家真迹，最后一幅据说是千金不换的珍品。
他只是听掌柜介绍过，还没亲眼看，也不知怎么展示？
“这些都是借来的，劳林当家费心。”玉瑾行先见过镖局林当家，他们大老远从罗平县过来虽有私心，也是帮了他大忙。
林当家精神有些紧张，惶恐道：“该多谢大人给机会。”
闲聊几句，又进门看过字画无恙才随许乐宜去偏厅休息。
“哟，本官来晚了呀。”
玉瑾行声音响起，屋里热闹的气氛顿时戛然而止，他像没感觉般走到主位坐下笑着冲上茶的仆从道谢。
“见过两位大人！”
“多谢诸位赏光，坐坐坐。”
全都闷着头喝茶，一旁的许乐宜举着茶杯眼神瞟向右侧小声道：“他就是月无双，老谋深算的很。”
月家家主月无双，玉瑾行喝了口茶。
老谋深算？这个月无双干瘦干瘦的，脸上很有些岁月的痕迹，看着真不像月朗的爹，月朗脾气火爆但长得还不错，月娇一双水眸也是动人，他们的爹就差强人意了些。
“月家主，不知本官那徒儿如何了？”
一个多月过去，月朗也没去府衙拜师，难不成想赖账？
月无双眸子闪动，“小儿顽劣，戏言当不得真。”他抬头一颗痦子在脖子上晃动，玉瑾行手指动了动，好想扯掉上面那根毛
“令郎该娶亲了吧？”月朗十八，还‘小儿顽劣’，他可真敢说。
“不急不急”
“爹，爹你放开”正说着的月朗从外面跑进来，后面跟着惊慌的阿六阿七，月无双立马上前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带他下去！”
阿六阿七一左一右拉扯月朗衣袖：“少爷，咱走吧。”
“爹啊，愿赌服输，你都不知道多少人背后看笑话呢，要是不认这个师父，儿子哪还有脸在书院读书！”月朗焦急道。
玉瑾行扫过旁边人，各各手端着茶杯，像老僧入定般。
“那就不读！”月无双沉声道：“你也不是读书的料！”
月朗挣脱两人拉扯，“老顽固我跟你说，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娘，让她收拾你！”
“噗嗤——”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这边儿看过来，玉瑾行转头瞪向应虎，你这个憨货！
就不能憋着点！
“那个”他该说点什么才能不被人盯着？
“师父！”月朗从月无双眼皮子底下飞过，几个大步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先是咚咚咚磕了三个头，“从今天起，你我师徒名分定了！”
月无双本是黑的面皮要滴出墨似的，指着月朗“逆子，逆子”的叫唤。
“起来起来！”
玉瑾行心里有点苦，打赌是一时兴起，他也比月朗年长不了几岁，没什么能教的，要是跟他学了些江湖习气，月无双会不会气得连夜把府衙掀了？
这人看着刻薄相，但却是个怕媳妇儿的，想必也是极疼爱子女，才不让月朗和他这样的麻烦人物扯上关系。
要是不疼孩子，也不会任月娇追求所谓的真爱，闹得书院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