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府城
滇南知府一职原是当地氏族代代承袭。
可十五年前知府被其他氏族联合杀了，一家十几口全部被灭。
陛下登基时日不久，太皇太后和朝臣斗法不明当地局势，从江南调了同知过来任知府，可没到一年又离奇死了之后接连死了三个知府，其他地方的官员们对滇南避如蛇蝎。
当时的同知顺势就成了知府，此人正是黄从远。
能在这个土著相争的地方站稳脚跟，黄从远心智也不一般，只是没想到却被涂山拉下了台。
“大人，咱们直接去府衙吗？”
马车慢悠悠一夜，到府城时城门刚开，守卫打着呵欠挨个检查盘问进城百姓，玉瑾行半倚在车壁上，懒洋洋抬眸：“先找个客栈安顿。”
滇南府如今是同知主持政务，都以为一番拉扯后同知定能升任知府。
他的到来无疑是给煮沸的油锅里浇进一瓢凉水，噼里啪啦不知会溅到谁。
来日方长，不急。
在客栈美美睡了一觉，特意问过掌柜三人往雅韵阁吃饭，昨日蒋瑜章给结了两年俸禄，现在的他可是荷包鼓鼓，府城最贵的酒楼也能吃上几顿。
这雅韵阁以风雅著称，府城的官员乡绅们都喜欢在这里吃酒宴饮。
三人在大堂落座，小二哥殷勤的倒上茶水。
“你点。”玉瑾行左右看了看让应虎点菜，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大堂怎么没人？
雅韵阁名声在外也是有缘由的，就说这菜单吧，配上插图惟妙惟肖，看着很是诱人，应虎光顾着流口水，翻了几页都没点一个菜。
玉瑾行呷了口茶摸摸肚子道：“三荤一素，小二哥给上两个招牌菜。”
“是是，客官稍等。”
应虎咽着口水讪讪喝茶，眼珠一转凑近小声说：“大人，这里是不是很贵啊，都没人来吃，咱们别做了冤大头。”
冬暖伸手把他的头推开冷冷的目光逼得应虎打了个寒颤。
“要不，你去打听打听？”玉瑾行掩唇遮住嘴角的笑，他有时都忘了自己是女子，可冬暖却时刻注意着。
几句话的功夫，小二端菜上桌。
“酱肘子可是咱雅韵阁的名菜，分量也足，客官请！”酱香味扑面而来，鲜红的肘子上点缀着些许葱丝，挂着酱汁的表皮油亮诱人。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太过突兀，要了小桶米饭几人开始狼吞虎咽。
要说应虎这两年跟着蒋瑜章人倒是稳重很多，可吃饭还是这样，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照他的话说，早年饥一顿饱一顿，只要肚子饿就心慌。
刻进骨子里的习惯很难改掉。
“吃的有点撑，冬暖陪我逛逛。”
三人出门往热闹的东市方向走，应虎悄然离开，玉瑾行摇扇的手微顿，在一个书画摊子停下。
老板书生打扮，正帮人写信。他衣裳洗的发白，袖口露出的里衣裹着边，深秋时节两层单衣可不够御寒。
“客人想买点什么？”
驻足良久，老板写完信收拾笔墨，又整理了一遍摊上的书画才试探着脚步走过来询问。
这画一般，但字不说堪比大家，也是笔力遒劲颇具风骨。
玉瑾行先时还奇怪，大耀自来敬重读书人，就这手字也不至于过得穷困潦倒，不想这书生是个面浅的。
“这副字怎么卖？”
他手上这副字写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几句被开国太祖用过后，就成了学子们口口相传的绝句。
都以此为目标，又有几人能做到？
“这个一两银子。”书生声音不大，见他不应低头嗫嚅道：“八百文。”
玉瑾行卷起手上的字递给书生一两银子，看着眼含热泪的书生他心里哂笑，千古绝句也只能换一两银子。
又逛过几个摊子，两人在茶摊点了两碗热汤等应虎。
“这汤清香扑鼻，初饮微带苦涩，饮后久久回甘。”
玉谨行咂嘴夸道，见老板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他把玩着扇子上的墨玉坠子问：“老板，咱们滇南人都不喜出门？”
“哪能啊，”老板看了眼街上才解释：“小哥儿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平日里街上热闹的很咧。”
这老板眼力不错。
“听说滇南悬空寺建在半山奇巧的很，再来碗热汤，我还有个朋友”
“悬空寺啊，你们来得是时候，这几天正热闹的很。”老板把手上冒着白烟碗放在桌上，夸赞道：“这汤好喝吧，现在天凉都喝热的，三伏天把这汤放在井冰镇过清凉解暑好喝的很，动作慢了老汉这摊子都能让人挤没了。”
“这汤滋味挺特别。”
搁平时东西好吃就多吃点，他也不会打听别人方子，只是这老板一脸你快问我的样子，玉瑾行从善如流问：“老板自己研制的方子？”
“哈哈，老汉大字不识，就赚个辛苦钱，这方子啊是林秀才给的。”
想必林秀才也是个喜好口舌之欲的。
“哎，这林秀才命苦啊”老板收敛笑容，往旁边看了几眼。
这副谨慎的模样，玉瑾行以为他要顺势说说命苦的林秀才，他却是叹息着道：“客官慢饮。”
背过身擦起旁边的桌子。
不一会儿，应虎在摊子找到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桌上黑乎乎的汤就喝了个干净，“也不整大点，一口就没了。”他放下碗抱怨，舔舔唇冲老板道：“再来一碗！”
连喝三碗热汤，在老板古怪的眼神中，三人离开往客栈方向走。
“鹤鸣书院举办为期三天的秋展，人都跑虎头山去了。”应虎走在他身旁小声说。
鹤鸣书院？
这个鹤鸣书院是滇南府最大的书院。
十几年前太皇太后传旨修建书院，初心是想让夷人百姓受教化，瓦解当地氏族的势力，可书院建成后渐被氏族渗透。
如今的鹤鸣书院只明面上归官府管辖，却受氏族掣肘颇多。
秋展是什么？
玉瑾行看向应虎，他昂着头道：“秋展啊就是学子们比试学问，射箭什么的”应虎挠挠脑袋，抬眸偷瞟他一眼，又低头道：“就是比试，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以前从未听说有这样的比试。”
他随口一问，应虎对至高武学向往，对读书人玩的那些东西嘴上嫌弃，目光也是晶亮。
若有个好的出身，应该会有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