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痊愈
钟离缙一如往常下了轿辇,随后往正殿走去。
殿内静极了,仿佛无人一般。
此时瑾悦静静站立在窗前,轻柔的日光落在她莹然如玉的侧脸上,蒙下一层浅红色的光晕。
钟离缙驻足而视。
此刻她脸上没有呆滞,没有痴傻,有的只是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有一抹清冷和平静。
她的目光不再清纯迷茫,而是流露着浅浅的哀伤。
看着她一身红衣在日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犹如怒放的牡丹一般,夺魂摄魄,荡人心神。
钟离缙心微微一紧,自从她疯后,不喜穿浅色的衣裙,更不会这般收拾打扮自己。
所以……
他缓步上前,轻声唤着:“姌姌……”
瑾悦听到男子的声音方才微微转过身来,在看到钟离缙的一瞬间,她没了往日的喜悦和激动,则是平淡无波的凝视于钟离缙。
片刻,她屈膝下去:“妾身见过殿下。”
钟离缙脚步微顿,犹如绑了千斤沉石一般,连带着心头也喘不过气一般。
她终于好了,她的疯病终于痊愈了。
这是他一直所期盼的。
可是为何,到了这一刻他竟有些不安?
许久,他薄唇轻启:“姌姌,你的病终于痊愈了。”
说着,他上前去亲自将瑾悦扶起身。在触及到她手间时,一抹冰意袭来。
他连忙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关切又心疼的道:“手怎么这样凉?你身子弱当心受寒。”
瑾悦抽出他掌心的手,含了一缕薄薄却恰到好处的笑容,略略欠身:“多谢殿下关心,想来是方才吹了冷风的缘故。”
钟离缙手僵硬在半空中,凝视在她陌生而熟悉的面庞上,“姌姌,你若是怪孤,孤可以理解。”
瑾悦抿嘴而笑:“殿下是储君,无论您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有您的道理。妾身不会怪罪殿下,亦不能怪罪殿下。”
钟离缙动了动嘴角,还未开口,又听瑾悦继续说着:“如今妾身已经清醒,殿下不用再怜惜妾身,叫妾身姌姌了。”
“孤不是怜惜你,孤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你,好好待你。这一个多月,你难道感受不到么?”钟离缙双手激动的抚着她的双肩。
瑾悦凄然而笑:“姌姌是妾身父亲所叫的,就如殿下,您不是也不称我,而是称孤了吗?”
在她疯的那段时间里,除了安抚自己的时候称为父以外,皆是以我自称。
钟离缙想到此处亦微微一愣,旋即道:“孤是习惯了,倘若你不喜欢,私下无人之时,孤便以我自称。”
瑾悦红唇轻扬:“妾身何德何能能得殿下此等殊荣。”
“殿下不必这般待妾身,妾身不愿殿下称姌姌是因为听到这两个字就会想到逝去的亲人。”
“那好!孤便不唤你姌姌,唤你悦儿可好?”他眸底有些瑾悦从未见过的柔意,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小心翼翼。
瑾悦只是淡淡一笑:“只要殿下开心便可。”
钟离缙看着女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心中并不恼,反而很是心疼。
他知道,爱有多深,伤得自然有多深。
想起那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他心中都不由得难受。
更别提她心中还存了亲人逝去的痛苦。
所以,无论她眼下如何态度,他都会由着她。
这也是,他钟离缙欠瑾悦的。
他将瑾悦拥入怀中,声音极为轻和:“悦儿,孤知晓你父亲和祖母的逝去让你伤心透了,孤也让你失望至极。孤会陪着你走出来,从此也会加倍补偿你。”
瑾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任由钟离缙抱着自己。
此后,无论他说再多话,她的心都不会再泛起任何波澜。
无论他的怀抱有多温暖亦暖不了自己丝毫。
钟离缙目光瞧到墙上一处时,眸底黯然感伤。
那里本是挂了自己亲手画的那幅画,而如今,她也取下来了。
不过,他钟离缙相信,不日后还会在挂上的。
……
长乐宫中。
“哐啷”一声震耳响起,陶瓷碗瞬间摔得粉碎,红彤彤的血燕也撒在地上四处皆是。
随着这声音落下,有震惊的声音响起:““瑾氏疯病痊愈了?这么快就痊愈了?”
白芷答道:“奴婢都觉得吃惊不已,这疯症本是不治之症,没想到瑾氏竟好的这般快。”
太子妃煞白的脸色越发难看,微微咬牙:“依本宫看,瑾氏就是在装疯!”
白芷惊愕:“不会吧……殿下自来疑心甚重,若是瑾氏装疯,如何能够骗得了殿下?”
“这就是瑾氏的聪明之处了,她将殿下认作父亲,先是让殿下对巫蛊之事存了疑心,又耍手段让殿下对她满腹愧疚和心疼,如何还能想到是瑾氏的骗局?”
白芷怔了片刻:“按太子妃所言,那瑾氏如今不装疯了,恐怕是个极大的威胁和祸害。”
太子妃疲倦的闭上双眸。
可不是么?禁足这一年多,反而将一个喜形于色的骄傲嫡女变成了能屈能伸,心思深沉的女人。
恐怕往后她也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劲敌。
想着想着,眼皮突突乱跳,太子妃伸手揉了揉眉心:“最近做何事都不顺,眼皮又跳得厉害,本宫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先是女儿生病久久未愈,再是许侧妃出乎意外的活了下来,还有瑾悦装疯……
一件又一件的事皆不如意。
她第一次觉得,身为太子妃,有许多事亦是自己不能掌控的。
白芷蘸了点薄荷油在手指上,替太子妃缓缓揉着太阳穴,柔声道:“太子妃这是近日没有休息好,过于疲倦的缘故。其实细细想来,那瑾悦再得宠又如何?终究只是个妾罢了,太子妃您才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东宫的太子妃。如今瑾修明已死,也没了瑾家那老太太给她撑腰。她背后没有靠山没有家世权利,丝毫威胁不到太子妃您的地位。”
太子妃眼角眉梢渐渐染上一抹森然的含义,凛冽道:“本宫也不会允许有人能威胁到本宫的地位。”
当她初次坐上这太子妃的宝座时便明白了,原来当上太子妃并非是最难的。
最难的是如何稳固这太子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