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借书
米月脸皮厚,不耻下问道:“先生,听说你这藏书挺多的对吧?”
柳相放下笔,正襟危坐道:“谁说的?给个名儿,开学后半月内他站着上课。”
米月尴尬摇头,“这个”
柳相笑了笑,“行了行了,说吧,你小子要做什么?”
藏书的话,这么多些年下来,光是柳相分身夫子的手抄本就有许多,加上薛全这家伙送的书籍那些从来不挑,什么都有,圣贤著作,大儒流传也很多。
只是柳相都搁在了后院之内,一般有人借才拿出来。
以前听陆鸢讲过一个说法,叫做“暗藏书香。”
若是这些书籍搁放的时间够久还不蛀虫腐烂,就会孕育出一种独特的香气,身处其中,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有安心宁神,远离疾病的功效。
市井凡间所传的书香门第的书香也是因此而来。
米月笑眯起眼,“那什么,先生,能不能借我两本瞅瞅?”
柳相有些意外,“呦呵!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米月神色一囧,“先生你就别调侃我了,看书不是好事儿嘛,先生应该不会不借吧?”
“别说借了,送都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小子真是为了读书才借,要是拿回去擦屁股,估计先生我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书籍,对于穷苦人家来说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的好东西,但在柳相这,真不值钱。
话这么说,听着是开玩笑,实际上,这事儿米月还真做得出来。
米月认真点头道:“先生放心,我保证一字不落,好好学习。”
这回,柳相是真意外了,好奇问道:“怎么想的?”
米月眼神看向小板凳儿,又看了看先生。
柳相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坐下说。
米月坐下后,单手托腮道:“先生,咱们这边与寇夫子传授的学问很多地方都不同,每次与禹秀聊起这些,我老是说不过她,就想着多看些书弥补弥补。”
柳相不知道是该怒其不争还是该笑孩子天真烂漫,想过之后,忽然又眼神有些怜悯看向米月。
跟女子争论?亏你想得出来。
“要弥补,不应该是找寇夫子借书吗?跑我这来又是送兰花又是陪笑脸的,不太对吧?”
米月贼兮兮道:“这不是想着柳先生您藏书丰富,总有一些年头久远,深奥晦涩的孤本啥的,等我学会了,读懂了,在禹秀薇面前抖落两手,她定会惊为天人。”
柳相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想看书可以,不过你得保证读进心里才成,若只是拿出去显摆,以后可就没门儿了,听见没?”
米月点头如捣蒜,深怕答应得迟了柳相反悔。
柳相起身,说了句跟我来,走出学堂,径直去往后院。
米月麻溜跟上。
梨树枝头,钱梨显出身形,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双眼紧盯,等着它融化成水。
眼眸余光看见大白蛇带着那孩子走出学堂,从梨树下经过,又登上台阶儿,进入那间一般很少开门的屋子。
钱梨有些好奇他们要做什么。
小小身影一个飘忽,在半空滑出一个弧度,轻轻落在柳相肩头。
钱梨的身形一般都介于虚无和存在之间,没能登堂入室的炼气士都见不着,米月也不例外。
钱梨拍了拍柳相的脖颈,“大白蛇,干啥呢?”
柳相以心神与之说了遍孩子此行的目的。
钱梨哦了一声,望向米月,双手张开贴在嘴巴两侧,喊道:“加油读书哦。”
当然,她的言语,孩子自然听不见。
米月进入书屋后四处张望一番,忍不住惊讶道:“哇~先生,没看出来,你真有钱诶。”
一排排笔直摆放的书架,连间隔距离都丝毫不差,琳琅满目的书籍更是看得人头晕目眩。
米月就忍不住想,一本书搁在大城里,最差的应该也得好几十枚一本吧?一些个孤本之流价格更是难以想象,柳先生这儿,就按照最便宜的来算,估计都得比镇子里那些富贵人家还得有钱。
心底暗自感叹,先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谦虚不成?
要是我也能这般有钱的话
柳相拍了拍孩子脑袋,“想什么呢?”
米月擦了擦差点流出来的口水,摇头如拨浪鼓,“没啥没啥。”
“说吧,是想看圣贤著作,还是大儒之学?亦或者王朝编撰史记,亦或者各类诗集?”
能够被摆在这儿的,都是凡俗书籍,神仙志怪也有,不过很少。
柳相感受了下屋内的变化。
暗自点头,还行,所谓书香,应该差个百八十年就够了。
米月听他这么一说,眼神一亮,“先生这有诗集?年头久不久?”
柳相道:“年头?估摸着怎么着都得有个千百年吧,具体多久就不太知道了。”
诗集这东西,薛全是个没半点风情可言的糙人,他寄来的书里边自然没有。
不过陆鸢这家伙所学驳杂,当初柳相翻阅时几下几本,后来年复一年的抄书中保存下来些许。
米月连连点头,眼神中带着期望。
柳相笑了笑,缓缓走过几个书架,停步后翻翻找找,挑出两册,没有名字,手抄本又不是给其他人看的,自己记得搁哪就好。
递给孩子时,柳相叮嘱道:“好好保管,这可是先生我一笔一划抄下来的,要是丢了,以后上课你都得站着。”
米月一听这话,将双手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却又郑重其事的接过两本册子。
从屋子到院门的距离不算远,可这一段路程,愣是被米月走出了朝圣的感觉。
柳相是哭笑不得,“就两本书,又不是什么金子,真不至于。”
米月嘿嘿一笑,打开书包,装好后这才跨过院门,转过身,隔着门槛儿,朝门内的先生作揖至礼,
柳相摆摆手,“天冷,早些回家。”
米月应声之后,朝着那条归家之路拔腿飞奔。
柳相看着孩子背影,满是笑意。
童年时的天真和烂漫,总会让人见之欣喜,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