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马车争吵
玉烟走远了，瞧着绿枝几人才走过来，不满的看了她们一眼。
“小姐，这是婢子决定的，您要怪就怪我。”
燕草上前一步，半跪在玉烟跟前，其余的人一起跪在了燕草身后，低着头，等待处罚。
玉烟向来不喜身边的婢女下跪和自称婢子，但这一次并没有急着将人扶起来。
淡淡的开口：“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成是下人，但若是你们有自己的主意，就不要留在我身边了。”
玉烟出声警告，瞥了一眼燕草，将人扶了起来：“罚你两个月工钱，其他人一个月。”
“多谢小娘子。”四人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只有碧丝，身子依旧挺得直直的，嘴角僵硬的动了动。
玉烟起步离开，几人跟随其后，燕草看着玉烟的背影，眉头紧锁。
她自幼跟玉烟长大，虽是婢女，却和玉烟情同姐妹。
玉烟别说是苛责她，有什么好的都会分享给她，让她没有一点做下人的低贱。
这让燕草收获了满满的感动，她由心的希望玉烟幸福。
但燕草也很清楚，玉烟有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谁都进不去。
从很小的时候，玉烟就经常说些听不懂的话，想法也和他们不一样。
她不能接受三妻四妾的制度，会心疼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神采中总会带着莫名其妙的哀伤。
她这样陪伴玉烟长大，玉烟高兴，她便高兴，玉烟难过，她便难过。
这些年，玉烟只有在墨懿璟的身边才会好一些，喜怒之间，都多了人气。
可是现在一切也都变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天色越来越晚，玉烟脚步加快，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什么东西，痛呼一声。
定眼一看，竟是一脸焦急的玉娆。
此时的玉娆急得头发都乱了，衣服随意的披在身上，在月光的照射下，还能看见脸上的恐慌。
这是玉烟从未见过的玉娆模样，全然没有了以往的高贵。
“阿姊？”玉烟忙迎了上来，唤了一声。
“你这孩子是去哪了，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都快要急死我了。”
玉娆止不住的抱怨着，伸出手去用力的戳着玉烟的头，气不打一处来。
她找了玉烟好半天，若不是刚才遇到了墨懿璟说玉烟在这边，怕是要把她急死。
这么晚了，曲江今日什么人都有，万一有人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
等见到玉烟的身影，她的一颗心才总算是放回了原处。
“我没事的，阿姊别担心，我就是在曲池边溜达了一会。”
玉烟心中一暖，亲热的抱着玉娆的胳膊，撒娇的用头蹭了蹭。
“下次注意些。”玉娆见玉烟似乎很冷的样子，也没再追究。
只是道：“我们该回去了。”
玉烟连连点头，两人朝着马车走去，却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个女子。
桃红色襦裙裹身，走路摇曳生姿，待走近后玉烟才能看清女子的美貌。
柳叶眉，肤如雪，容貌清丽，鸭蛋秀脸，明明是小白花的容貌，眉毛下却是一双桃花眼，勾人心弦，平添媚态。
女子走近后，身子朝前一弯，盈盈一拜，弧度优美，纤弱的身子让人怜惜：“两位小娘子好。”
女子声音绵软，让人身子酥麻，充满了风情。
她就像是依附于大树的菟丝花，让人心生怜惜关爱。
玉烟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心中好奇，她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抬头瞥了一眼玉娆，只见玉娆脸色平淡的点了点头，手不由得收紧，显示着内里的不平静。
玉烟没有开口，听着两人简短的对话，便明白了原来这个人是二叔的妾室柳燕。
对于这个人，玉烟听说过一些，幼时被父亲卖至平康坊为妓，容貌初露头角就被二叔养在了外面。
不久前接回家中为妾，此事闹得还挺大，祖父被气得登门将二叔骂了一通，但也没什么用。
二婶向来“宽容大度”，她点了头，此事就过去了。
坐在马车上，玉娆忍不住出声抱怨：“旁人都说母亲宽容大度，不喜争斗，性情淡泊，可我却不知多少次见她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家里的姨娘一个接着一个的被父亲接进来，母亲哪能高兴的起来。”
玉烟默默的听着，并没有开口，关于二叔二婶的事，整个长安怕是都有所耳闻。
风流公子哥对世家小姐一见钟情，穷追猛打终是抱得美人归，一时传为佳话。
只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只能停留在成婚之时。
现实是风流公子哥成婚后依旧风流，虽将正室的位置放得很高，却妾室无数。
人英俊多情，温柔待人，哪怕是已三十多岁，还是引得无数女子动春心。
玉娆的母亲和玉娆倒是很像，端庄大方，谨遵三从四德。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若是没有感情，只是单纯的联姻也就罢了，偏偏两人还是自由恋爱。
玉娆的母亲一方面谨遵女子典范三从四德，另一方面却难以跨越心里的那道坎。
玉娆母亲的苦可能也就玉娆这个女儿能够心疼一下了。
而哪怕就是这样，玉娆的母亲也是长安妇人羡慕的对象。
毕竟在玉娆家里，玉娆母亲的地位无人可以侵犯，妾室若是敢闹到她跟前，就二叔也饶不了她。
“父亲总是说他的心里只有母亲一人，只有母亲是他的妻子，其他女子不过是云烟。”
玉娆嘲讽的笑笑：“可是父亲对她们温柔多情，却和母亲相敬如宾，母亲又怎么能真的毫不在意。”
玉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能说什么呢。
然后就听见玉娆接着道：“我倒是很羡慕大伯，只守着大伯母一人。”
玉烟脸色一阵黑，膝盖处隐隐传来一阵疼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呼吸急促。
好半天才开口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下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阿姊，难道你也想你的未来和二婶一样吗？”
“我不会。”玉娆肯定道。
她将来会和母亲一样成为最完美的当家主母，但她绝不会落得和母亲一样的局面。
她不会喜欢自己的未来夫君，那么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不会在意。
“阿姊，其实我很害怕。”玉烟吸了吸鼻子，低着头，神态黯然。
玉烟并不清楚玉娆的想法，第一次在玉娆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我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做一个端庄有礼的主母，也不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娆脸色一变，看着玉烟。
心一下子跌入谷底，若是这样的话……
“阿姊懂我的意思。”玉烟看向玉娆，脸色凝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笙笙，你不要任性，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像你父亲那样专心的人太少了。”
虽说玉烟的话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但玉娆并没有感到多奇怪。
好像这样的话在玉烟的嘴里说出来非常的正常。
“我父亲那样的？”玉烟撇了撇嘴。
就算是他父亲那样，她也不会要。
“阿姊，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想我的下半辈子活成那个样子，太可悲了，我要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努力。”
玉烟握紧拳头，眼中满是坚韧。
“笙笙，你……”玉娆第一次听见玉烟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怔了。
“阿姊，你放心，我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
气氛实在是过于沉重，玉烟笑了笑打破尴尬，转移话题道：“你就别担心我了。”
可玉娆又怎么能不担心，她看得出玉烟眼里的决绝。
若是有朝一日家里真的逼她成婚，玉烟怕不是……
“笙笙，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太天真了。”
玉娆还想要劝玉烟，话到一半改口道：“或许将来家里会按着你的意见安排你满意的婚事。”
“你觉得可能吗？”玉烟反问了一句，接着道：“我一直都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他们希望我能嫁给一个家世和我相当，但是并没有什么野心，在朝中有个闲职的夫君。”
玉烟笑了笑：“可我不喜欢也就罢了，若是喜欢，见他以后左拥右抱，我可做不到二婶那么宽容大度。”
“笙笙，我知道你向来有主意，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过于强硬，试着妥协未尝不可。”
“很多事未必一定要完美无缺，就像是男人纳妾其实很正常，没有必要计较。”
“你现在还是孩子心性，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玉娆很清楚玉烟这样绝对不行，忙劝道。
没成想玉烟撇了撇，打断了她的哈市，说道：“到时候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笙笙，这话你怎么能说出口，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落一个善妒的名声？”
玉娆大惊失色，板起了脸，指责道：“笙笙，难道你想要背负骂名吗？”
“大不了我就出家做个女道士，也落得个清净。”
玉烟别过头去，斩钉截铁的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