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女子娇惯
“你们做什么?”如嫔慌忙走出去拦住人,面上只剩下惊惶,“你们要把公主带到哪儿去——”
“放开、放开公主!”
文山宫中,婴孩哭闹不止的声音夹杂着混乱,两个嬷嬷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将小公主抱进怀中。
其中一个太监站到前方,微微低了头,浅声笑说:“如嫔娘娘,陛下口谕,带公主前往长乐宫休养。”
如嫔像是骤然失了反应,她手指轻颤着抬起,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槐夏在她身侧撑住她的身子,皱眉急切道:“可是公主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母妃……”
“槐夏姑娘是在质疑陛下的命令吗?”那小太监轻笑着问,语气仿佛淬了毒,稍不注意就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槐夏后背生出凉意,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如嫔反应过来,哭诉着上前:“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去见皇上——”
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拦住了如嫔:“娘娘不可,娘娘如今还在禁足,万不可出文山宫半步。”
禁足…禁足!
如嫔的手指狠狠掐进了掌心,眼中的怨恨狠毒之意不减——都是月姬的错,都是那个贱婢,定是她、定是她和陛下说了什么!
两个嬷嬷怀抱着公主,微微福了福身,宽慰一句:“娘娘不必忧心,长乐宫所有东西一应俱全,不会叫公主受半分委屈。”
说罢,转身就要走。
如嫔往前追上去,却在门口被人拦住,看守的侍卫挡住她,那小太监看着她轻飘飘道:“娘娘莫不是要抗旨?”
“公主是本宫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如今皇上一句话就将公主带走,本宫…本宫……”说到最后,如嫔俨然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
文山宫昨晚闹了一场,今日又上演这么一出,明眼人都该知道这两件事有关联,那小太监没同情她,突然说:“娘娘倒是提醒奴才了,陛下还留了一句话给娘娘。”
“陛下让娘娘好自为之,在文山宫好好反省。”
至于这反省的时日要多久,就没提及了。
如嫔眼前一黑,耳中瞬间没了声音,她只觉得视线当中天昏地暗,紧接着就再没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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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听说如嫔晕过去了。”文秀在一旁轻声说,说完看见陈皇后勾起唇角浅笑了一声。
“拿剪刀来。”陈皇后站到一个盆栽前,手指轻轻揉捏着其中花瓣。
没一会儿,宫人拿了剪刀上前来。
昨夜刚下了雨,这天气变得很快,这般骤然凉下来叫人还有些不适应。
这是一株并蒂的牡丹,淡粉色的花瓣还沾着昨夜的雨珠,看上去娇艳动人。
陈皇后拿着一把金色的剪刀,左手将那牡丹花持住,右手一剪刀落了下去,并蒂变为了一枝独秀。
她随手把剪刀递给身后的宫婢,看向文秀:“长乐宫地方远,如嫔也不得圣心,也不知小公主何时才能回去。”
文秀有些不明白:“娘娘,皇上若是知道此事是如嫔所为,这般惩罚是不是太轻了些?”
这件事最不该就在于如嫔对公主下了手,无论是作为她的亲身女儿还是有着陛下血脉的龙嗣,这件事如嫔都做得太过了,她一心想着让月姬受连累,却忘记了底线,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皇上不会知道。
哪里能不知道呢,只不过是看他想不想知道罢了……
“如嫔算是废了,若不出意外,她暂时是出不了文山宫了。”
这宫中新人来旧人去,时间一久,新鲜的事物一个接一个,到时候谁还能记得如嫔是谁。
“去送点东西给澜月阁,昨日那孩子受了委屈,本宫瞧着可心疼了。”
“是,娘娘。”
月离收到未央宫送来的东西时已经是第二日了,她面色不改,福身恭恭敬敬地道了谢。
待人走后,月离轻轻翻看着这些送来的大补之物,让佩兰送去库房收着。
这件事发展得太明显了些,如嫔被禁足,小公主被送去了长乐宫,而皇后独独给她送来了补品。
月离支在贵妃椅上轻轻叹了口气,若她没想错的话,眼下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自己身上了。
当夜皇上去了柔妃宫中。
这位柔妃娘娘月离在请安的时候见过,的确称得上她的这个封号,看上去柔弱不可依,听说是生了公主以后身体有了亏损,一直都吃着药。
大公主有两岁了,小名叫灵儿,长相随了柔妃,说话也文静,看见宋玄了就远远站着,轻声细语地喊了声父皇。
“灵儿过来些,不是想父皇了吗,父皇来了啊。”柔妃站在宋玄身侧招招手叫灵儿过来。
灵儿这才迈着小步子挪过来,站到了宋玄跟前,张开小手抱住了宋玄的腿,娇声喊了句父皇。
宋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他伸手摸摸灵儿的脑袋,“朕的大公主是不是又长高了?”
灵儿慢半拍地理解了他这句话中的意思,点着脑袋。
宋玄看着灵儿怯生生的白嫩小脸,侧目看向一旁的柔妃:“你将公主养的很好。”
柔妃也看着小丫头,眼中含笑,说:“都是臣妾应当做的。”
灵儿仰着脑袋,黑溜溜的大眼睛和葡萄似的,似乎察觉到了气氛不错,她也轻轻抿着唇笑。
“灵儿知道妹妹吗?”宋玄将她抱上大腿,问她。
柔妃有一瞬间身子僵硬,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
灵儿睁着眼看向柔妃,张口重复宋玄的话,含糊着说:“妹、妹妹。”
“对,灵儿的妹妹如今在长乐宫,妹妹还小,灵儿是姐姐,有空去看看妹妹吧。”
柔妃虽不关注后宫诸事但也知道前夜小公主生病发起高热的事情,听说还牵扯了皇上新纳的月姬,隔日却听说皇上下旨让小公主去了长乐宫,而如嫔被禁了足。
她想不出,有哪个母亲会这般心狠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心中只余下无奈。
“好。”灵儿点了脑袋,乖巧地应了一声。
宋玄夸了她一句,将她从身上放下来,“自己去玩会儿吧。”
话音落下,灵儿脸上笑了笑,规规矩矩地学着样子欠了欠身,转身小跑着出了门。
屋内,宋玄的神色淡淡。
他心中欣慰女儿的乖巧,却淡声道:“灵儿不过两岁,你将她教的太规矩也会失了孩童的天真。”
柔妃轰然跪在了地上,垂下头,略有些慌忙道:“臣妾、臣妾知错。”
宋玄看她这副模样,头疼地抚了抚眉心,柔妃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胆小,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他也并未说什么重话,却引来人这般大的反应。
她是这般,那么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公主又如何能将胆子练起来。
“起来吧。”
又过了几日,新妃逐渐入了宫,月离没去凑这个热闹,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澜月阁,这些天降温,太阳掩了去,却凉爽的很,今日还吹起了大风。
内府送来了一只精巧的风筝被佩兰呈上来:“娘娘,今日大风,娘娘可要去御花园里放风筝?”
月离本还懒懒地靠在贵妃椅上,闻言掀起了眼睑,对她手上的那只风筝略感兴趣。
“拿来我瞧瞧。”
那只风筝拿着轻巧,是蝴蝶模样,两翅还绣了精美的花纹,看上去是用了心的。
内府这般讨好她,无非是看她得宠。
“那便去玩玩,给我换件衣裳。”月离说着,从椅子上起身。
她换了件烟水百花裙,还给自己披了件云丝披风,带上佩兰和两个小太监径直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御花园中的一些花被大风吹落到了地上,还有一些侍弄花草的宫女太监在地上捡着花。
月离想找一个空旷些的地方,视线往四周扫过,又带着人往前方走了几步,走到一个稍微宽阔的空地上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儿吧。”
这儿有一片种着细碎小花的野草地,泥土很柔软也不至于黏脚,手上的风筝在被抬高的一瞬就要顺着风轻巧地飞走,月离稍微拦了下来。
佩兰在她身后将风筝高高举着,自己往后略退了两步,月离也在往另一个方向走,没一会儿手上的风筝就顺着风向高高飞了起来。
刚放了一会儿,不远处突然传出了人声,声音很鲜嫩,透着活力。
“苏姐姐,你看天上那风筝,好漂亮啊。”
月离站在原地,轻轻拉扯了一下风筝线,视线往那说话声音的来向看去,脚步未动。
没一会儿,几道人影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为首之人穿着一袭青玉纱裙,头上戴着一支白玉嵌珠翠玉簪,整个人瞧着清丽又动人,在她身侧跟着一个穿蜜色仙裙衫的姑娘。
这两个人都是生面孔,月离琢磨着她们二人的身份。
为首那人应当就是得了陛下赏赐的苏才人了,那她身边的应当是谭宝林。
苏宁不动声色地暗暗打量着不远处正在放风筝的月离,越是看下去越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仔细想却没想出来在何处见过。
“苏姐姐?”谭宝林见她不动,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空地上正在放风筝的月离,被那样一张妩媚动人的脸惊得有些脸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月姬娘娘在园中,我们理应去行礼拜见。”苏宁侧过头,浅声对着谭宝林道。
谭宝林听了她的话回了神,却被她话中的意思吓了一跳:“月姬娘娘?”
他们这些新入宫的嫔妃以往只知宫中有位备受宠爱的贵妃娘娘,入了宫却被告知有位前些日子才被陛下宠幸纳进了后宫,一入后宫便越了三阶成为了月姬娘娘。
旁人说起这位娘娘都说她天姿绝色,谭宝林一开始还不以为意,苏姐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她不信还会有人美过苏姐姐。
但是今日一见,她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
怪不得陛下会那么喜欢她。
谭宝林有些紧张,跟着苏宁的步子往前去。
月离在人走近的时候有些不高兴,她不想和这些新妃们有过多接触,如今正玩得高兴呢,就不能远远走开当没瞧见她么。
但是人都走到跟前了,月离也不能当没看见。
她牵扯着风筝线叫佩兰把风筝收好。
“臣妾见过月姬娘娘,娘娘万福。”
靠近了就更能看出这两人的好样貌,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应当是刚及笄不久。
“起来吧。”月离缓声道。
此时佩兰已经收好了风筝站到月离身后。
苏宁打量着那精巧的风筝,眼中闪过什么,一瞬即逝。
“这是皇上赏的簪子吧,苏才人戴着好看极了。”月离的视线从那支翠玉簪上扫过,语气也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
她早就听说新入宫的这几人当中就属这位苏才人最是得宠,样貌也是最好的,皇上赏她的这支簪子是前朝顺妃的东西,一直收在尚服局,如今总算是拿了出来。
苏宁不知她这话中是否还有别的意思,一时也没敢应下她这句赞赏,只道:“娘娘才是花容月貌,天生丽质。”
好没意思。
月离只不过是夸她一句便得她这般小心地回复,自己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怎得这些新入宫的妃嫔看上去还挺怵她?
“两位妹妹既来了御花园便好好逛逛吧,改日天气好再邀两位妹妹来我的澜月阁一聚。”说罢,月离绕过了她们就要走。
“恭送娘娘。”苏宁拉着谭宝林朝着她的方向福了福身。
待走远了,佩兰问她:“娘娘可还想玩会儿?”
月离摇头:“兴致都没了,回去吧。”
御花园中的这点小动静很快就传进了宋玄的耳朵里。
“月姬娘娘说苏才人的簪子戴着好看。”李知一板一眼将园中二人的对话转述了一遍,说完就看见皇上不以为意地微扬起眉。
“那簪子怎么了?”宋玄垂眸浅问。
李知笑着:“陛下忘了,那簪子是您赏给苏才人的,是前朝顺妃的东西。”
前朝的顺妃,姿色绝佳,被前朝皇帝宠爱了十几年。皇上送苏才人这簪子不就是有将她比拟第二个顺妃的意思么?
李知心中想,或许皇上赏这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宋玄听了果然不说话了,但是送出去的东西又哪能有收回的道理,沉思着片刻,突然说:“她是不是闹脾气了?”
这个“她”说的是谁李知还反应了两息才对上人,心中不由得惊叹月姬的得宠,面上有些犹豫:“听闻月姬娘娘之后就回了澜月阁,风筝也不玩了。”
宋玄轻轻扔了笔,面无表情:“女子娇惯。”
李知摸不准他的意思,过了片刻后才听他说:“去朕的私库挑些东西给她送去。”
“是,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