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跟她说什么了？
冬日的暖阳是短暂的，不一会的功夫，便收敛了光芒。
院子里瞬间暗了许多，一阵冷风刮过，带着刺骨的寒意，竟让沈念念生生打了个冷战。
裴六低低的声音还在继续，“襄城那战，牺牲了十个弟兄，如今完整的三十二卫，便是这样一次次补上来的。殿下仁厚，凡是牺牲者的家人尚在，都会予以厚待，让他们下半生衣食无忧。”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良久，沈念念叹了口气。自古权力斗争，在哪个朝代都不罕见。当权者你来我往，交锋不断，一朝功成，背后不知堆叠了多少人的尸骨。
沈念念已然能猜到，要刺杀裴砚的人，无非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
不是宗亲叔伯，便是同胞兄弟。裴砚的处境，自他出生起便注定艰难。血脉亲情，在利益面前，永远不值一提。
“殿下他真的很在乎您。”裴六忍不住为裴砚说好话，“你们成亲时的喜服与聘礼里的红翡滴珠头面，都是静妃娘娘留给未来儿媳的礼物，殿下本是封存在渝州永不动用的。但在决定与你成亲之时，还是命我快马加鞭去渝州取了来。”
沈念念想起了那副精致华丽的头面和极合她心意的礼服，一时间有暖流在心头涌过。
“还有在离开襄城时，殿下担心您受人欺负，留下了人暗中保护您。您在上京时，曾有一群山匪谋划着对您不利，是殿下的人拦住了他们。”
裴六不遗余力地夸赞着裴砚的好，期待着两人能重归于好。
沈念念在赏菊宴后倒是知道了裴砚派人跟着她，她还发了一通脾气让他撤了人。却是不知原来早在襄城时便已将人安插在自己身边，还替她挡了未知的一劫。
她突然想起临出发前那个驾着马车拉客的灰衣男子，与裴六说了，一言难尽道：“他不会也是裴砚安排的人吧？”
裴六一脸邀功道：“正是殿下安排的。”
沈念念扶额，所以她为什么要累死累活折腾那么久才到京城。
“便是陶许，也是殿下早早发现他心怀不轨，派了裴五看着他，才能在您被带走的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裴六语气中满是钦佩，自豪于自家殿下的神机妙算。
“是吗？”沈念念有些疑惑，“裴砚什么时候接触过言戊了？他怎么看出来言戊不对？”
裴六突然愣住，瞬间闭上了嘴。
沈念念还待再问，却听得长廊那头传来脚步声。
一人身姿挺拔走在前头，亮黑的长发被一顶玉冠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长眉剑目，利落非常。
身着湛蓝色绸缎锦衣，配同色腰带，更衬的宽肩窄腰，贵气非凡。
行走间长腿交错，不疾不徐。
待见到前方亭亭而立的女子，忽地加快了步伐，漫不经心的脸瞬间弥漫上笑意，好似神佛下落人间，沾染上七情六欲。
沈念念看着裴砚越走越近，其后跟着一黑衣劲装的男子，正是她曾见过的裴五。
在襄城初次见面时，裴砚对他们的介绍便是小五小六，如今只是冠上裴姓，倒也好认人。
裴五擅易容，沈念念脑海里忽然闪过这句话。
她心下一惊，想起了那个与裴砚习惯相似，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的男子，方现。
犹记得那一日，他忽然说与言戊一见如故，要和他谈谈。
很好，她现在知道裴砚是怎么看出来言戊不对了。
裴砚满怀柔情与欣喜地站定在沈念念面前，还未开口说话，便见她先是看了裴五一眼，随后对着他冷笑着哼了声，扭头就走。
狗男人，马甲一套又一套，把她当猴耍。
裴砚的念念二字还未出口，生生吞进喉咙里，只来得及看一眼她在白雪映衬下越发白皙的脸，便见佳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他瞬间沉下脸，刀子般的眼神射向裴六，“你跟她说什么了？”
裴六大感冤枉，“属下说的全是殿下的好话，方才还心情愉悦，哪知您一来就”
看着裴砚越来越黑的脸，裴六不敢再说下去。
忽然灵光一闪，裴六想起了沈念念最后的那个问题。
“属下知道了”，裴六忙道：“夫人许是猜到了您易容去见她的事。”
裴砚眉心狠狠一跳，原想着昨日刚坦诚自己的身份，让她能有时间慢慢接受，便没有说这茬，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斜了裴六一眼，“这个月俸禄减半。”
看着裴砚扬长而去的背影，裴六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咽下心里的苦。
裴五在原地抱着双臂，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今日殿下将裴六留在这里陪夫人，谁都知道是想借他的口说些好话，哪知适得其反了。
“六子，要我说你就是太死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在主子身边都待这么久了，还是学不利索啊！”裴五一副嘴贱的样子感慨着。
裴六不想理他，哪知他还越来越起劲，“不像我，察言观色，伶牙俐齿，活该被主子赏一套宅子啊！”
裴五被裴砚赏了一套宅子的事情，在整个暗营宣扬了个遍。怕是从暗营路过的蚂蚁，都要被他揪着耳朵说上一嘴。
饶是裴六平日稳重，也有些受不了他那得意洋洋的贱样，“收敛些吧，小心别人揍你，我可不会帮你。”
说完转身便走。
背后传来裴五慢慢悠悠的回答：“我还是先担心担心宅子的装修吧，唔，这桌椅的材料是黄花梨的好，还是鸡翅木的好？难办，实在难办。”
裴六一哽，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沈念念走进房间时，裴砚也正好追上。
他正想跨过门槛，房门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关上，动静大得抖落了屋檐上细小的灰尘。
裴砚摸了摸鼻尖，庆幸腿收回的早。
于是那一日，路过那间院子的下人皆看到了自家主子低声下气对着房门哄女人的样子，纷纷像见了鬼似的，感叹天要下红雨，日头西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