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很好，不比谁差
半晌以后，谢绾绾问：“柳小姐是要做你的正妃吗？”
话落，她却又自说自话，“也是，柳小姐到底是世家贵女，又怎会愿意屈居妾身这样一个商户女之下。侧妃再是好听，也不过是妾，她若是不愿，也能理解。”
墨北珩语带苦涩：“绾绾，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比她好。”
拿着谢绾绾的出身攻讦她，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商户女又如何，比起做作的世家贵女，绾绾这样的，更生动，也更灵动。
他想起自己唯一一次看她骑马的模样。
那时，他们刚成婚不久，又正巧遇上三月春猎。
许多世家贵女为了保持自己温婉端庄的人设，并不参与春猎，只做做样子，跟到了围场。
谢绾绾与她们说不到一处，又正好想活动活动，便换上了一袭红色的骑马装，张扬肆意地骑在马上，驰骋在山林间。
因着是春猎，她便没有真的打猎，只是找来一只兔子，想给他养着。
那时候，她一手攥着缰绳，一手举高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兔子，向他奔来，那一瞬间，她身上仿佛带着光，周遭万物复苏的生动和绿意，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只不过，他的视线很快便被柳馨儿的兄长阻断，之后，她被皇后训斥了一回，便再也不曾骑过马了。
前世逃出的时候，她都不曾骑马，而是带着嬷嬷和孩子以及柳馨儿，坐在了马车上。
他只见过一次她骑马的样子，的确是一大憾事。
她很喜欢纵马往前奔的自在吧？
墨北珩黯然地想着，耳边却传来谢绾绾平静的话：“其实，你我毕竟不是真的夫妻，柳小姐不必介怀，你与她好好细说便是，这事，并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
在墨北珩默认了他真的是‘退而求其次’，确定了他是真的对她有愧的时候，谢绾绾心底便涌上了尽快和离的念头。
三年之约，他早已不遵守，她又何必苦守着，误了他的姻缘？
诚如他所说，她很好，她不比谁差。
没必要去做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尤其是，随着一次次被周遭的人攻讦自己的出身，甚至被他攻讦她的出身，她在他面前，便越发的不自信。
那不是她。
为了墨北珩，她几乎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她越来越不像自己。
真的该结束了。
谢绾绾轻叹，望向墨北珩的眸子，只有陌生：“王爷，三年之约已废，和离之事，我们，便早些提上日程吧。”
墨北珩浑身一僵：“为什么？”
她是他的妻，怎么能这样随意说出和离几个字？
重生这几日，似是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可他现在才知道，那种不确定的失控感，原来是在谢绾绾这儿。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累了，不想要了。”
就这么一个字，让墨北珩如遭雷击。
累了？
不想要了？
她怎能，怎么轻易地说不想要了？
“临风大人，送王爷回去吧。”
墨北珩还沉浸在谢绾绾提出和离的怔然里，谢绾绾却已经开了门，唤了临风进来，让他将人带回去。
他是不敢睡也好，又或者有其他原因也罢，她都不想在意。
墨北珩愣愣地被临风推着走，冷风再一次灌入他的身子里，他浑身一抖，回头想叫谢绾绾，却见她的房门，在自己面前缓缓阖上，阻隔了他的全部视线。
他怅然若失，片刻后却又冷着一张脸，睨向临风的视线，像一把冰锥子。
临风手一抖：“王，王爷？”
“你进来干什么？”墨北珩好气。
他还有许多话，想与绾绾好好说说，却被临风给推出来了。
临风呐呐地解释着显而易见的事实：“王妃让属下进来将您送回去。”
“你就不能装作听不到吗？”
墨北珩瞪了临风一眼，自己转着轮椅，去敲谢绾绾的门：“绾绾，你先开开门，本王还有许多话与你说……”
里边没有回应。
墨北珩不死心，又说：“绾绾，外边好冷啊，你让本王进去取取暖可以吗？”
谢绾绾睨了一眼外边的风雪，不为所动。
“绾绾，本王回去睡不着，你……”屋内突然熄了灯，墨北珩一噎，失落地笑了笑，只能生生看着谢绾绾将他无视了个彻底。
这一夜，两人注定无眠。
他就在谢绾绾的房门外，不愿离开。
就怕稍有不慎，一个错眼，谢绾绾就走了，再也不回来。
他也怕再梦到前世的那些事。
虽然不能进去陪着，但至少，他能离她近一点，能让她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他。
这么想着，倒也不觉得时辰有多难熬了。
不过，他是这么想的，临风章山几个却不是，他们都急坏了。
天寒地冻的，墨北珩的腿伤本就没好全，手也伤了，这些日子，又日日夜不能寐，临风深知，他家主子的精神头紧绷着，就要临界值了。
可他劝不动，谁也劝不动，只有屋里那位说的，他还能听进去。
没法子，临风只好让人备了炭火、热水、汤婆子，又拿了毯子，狐裘给墨北珩一一裹上，这才安生了些许，只不过，临天亮的时候，墨北珩终是扛不住，晕了过去。
外边吵吵嚷嚷许久，谢绾绾愣是忍住了连门都没开。
临风似是明白了谢绾绾的意思，便没再嚷着将人送谢绾绾屋里，而是让人抬着墨北珩迅速回了鹿鸣苑，又让人去请太医，再让人掩盖墨北珩被赶出屋里，在院子里枯坐一晚上的事，免得旁的人为难王妃。
若是他家主子醒来，怕是也不愿有人为难于她的。
墨北珩这一睡，便昏昏沉沉地睡了两日，赵太医来了又来，也说不出什么症状。
没有外伤，睡不安稳，人却叫不醒，可把临风急坏了。
临风也遣人请了谢绾绾好几回，但栖迟苑却连院门都没给开，兀自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专心刻着玉石头。
再是掩藏，墨北珩昏迷两日方醒的消息仍是不胫而走。
这一日，谢绾绾没等来旁人的诘难，永瑞帝的传召，倒是等来了皇后宫里的掌事孙嬷嬷。
谢绾绾正在用早膳，宫里便来人了。
“小姐，孙嬷嬷来了，据说是皇后娘娘有请，前头洒扫的小厮听说了消息，立即跑了过来，说孙嬷嬷正往咱们这儿来。”秋辞凑到谢绾绾耳边低语。
谢绾绾夹着菜的手一顿，看着桌上精致的早膳，顿时没了胃口。
她放下筷子，顺手接过春莹递上来的软帕子洗手，慢吞吞地开口：“王爷可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