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雨天
如果一点线索都没有的话，想要找到伏苓一家所在的那个山野小村，未免有点太困难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只有根据之前看见的那些零碎记忆，一点点找出那场死亡行军的来路，再沿着这条路线回溯。
最后的一个关键记忆，似乎便是一座高大的关隘，随便找人描述一下后，便能得知具体方位。
路上人很多，有如惊弓之鸟的溃兵，有附近遭灾的百姓，也有地上躺的一具又一具尸体，看得触目惊心。
周昉有点担心顾梦清，之后一路上绝对还会有比这更惨烈的景象，她一直看到这些东西，心里会不会太难受？
顾梦清察觉他的目光，猜到了他的心思，嘴巴微微一翘，轻声说道“我没那么脆弱。”
我一个问灵境的，关心一个凝神境的是否受得了，好像确实有点多余，周昉哑了。
“那个，其实还是有点难受的。”顾梦清立刻又换上了一副娇弱可怜很是需要人保护的表情。
你是在安慰我的对吧？周昉眨眨眼。
走到赤岭关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里面还有些地方没有燃尽，烟尘仍在缭绕。
关隘被攻打的是另外一侧，那边的景象确实也更加让人不忍直视。
用尸山血海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因为城墙下一层一层的尸体，已经垒得和城墙差不多高了，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腐臭，伴随着无数嗡嗡作响的苍蝇，和远处一直叫个不停的乌鸦声，真是让人感到头晕目眩。
“再继续拖下去，就要闹出瘟疫了。”顾梦清皱着眉头，虽然他们修士不怕，可劫后余生的那些普通人，可再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中都城现在都才刚稳定下来，等朝廷方面反应过来再派人来处理，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我们直接给处理掉吗？”周昉看向顾梦清，想起她之前焚化伏苓姐弟用的那种火焰“这个程度的消耗量，就算是你也承受不住吧。”
“放心吧。”顾梦清笑了笑，火焰从掌中冒出，那些尸体一碰到便立即被焚化了，因此速度倒是不慢。
城墙上也有很多守城将士的遗体，这些人好歹袍泽一场，或许将他们单独埋葬了更好，于是周昉干脆就在附近寻了块合适的地方，弄出一个大坑后，将尸体在里面排列整齐后再用土盖上，虽然比起顾梦清那边更麻烦些，好在数量并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梦清在催动那火焰这么长的时间后，脸色竟然比之前要更好了一些。
继续向东行，其实都不用刻意寻路了，地上的尸体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陆陆续续没断绝过，俨然就是一种引导方式。
行至将要入夜之时，天空开始飘起雨来，看着颇有要下大的趋势。
要是和宁南星一起的话，周昉其实并不会太在意这些，身上湿了就湿了，雨停后运转灵力烘干就行。
现在么。
周昉四处看了看，四周也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甚至连个破庙啊、山洞啊都没瞅见。
“去那边避避雨吧。”周昉往一旁的山林指了指。
顾梦清颔首表示同意，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在林子中就能避雨了。
周昉走在前面，清理出一条路来，随便走了几步后就找到一个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的地方。
两棵挨得很近的树，中间又没有枝叶杂草之类的。
顾梦清好奇地看着周昉取出一张颇大的布，在两棵树之间系好，另一边斜着拉开，在地上用石头压着，一个简单至极的帐篷似乎就做好了。
“买东西时掌柜送的布，我估计能防水。”周昉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地上铺了一张，算是用来坐的。
顾梦清好奇地钻了进来“你怎么想到的？”
帐篷虽然简陋，但缩在里面听着雨声，似乎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空间稍微有点小，两个人不可避免地挨到了些，周昉稍微往一旁让了让“我似乎以前很喜欢看这种，唔，好像是方方正正的东西，里面的人就喜欢这么在野外搭，自己生火做饭、听着虫鸣入睡。”
外面光线已经趋弱，帐篷里也更加昏暗，顾梦清双手抱着腿，脸侧着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周昉在兴奋地描述。
虽然她听得不是很懂，但好像，现在也很开心。
周昉说着说着，突然就是一愣，为什么自己会想起这些东西，记忆却模模糊糊的呢？
兴奋的感觉一下子便消失了，只剩下难以言说的落寞，周昉往旁边看去，正好看见黑暗中顾梦清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想要去仔细地了解它。
“你为什么突然停下不说了？”顾梦清有点疑惑，头稍微抬了抬。
周昉扣了扣脑袋，有点不太好形容刚才的状态，干脆道“好像已经黑下来了，要不我生一堆火吧，看着要亮堂些。”
“算了吧，外面雨落着，火怎么生起来？”顾梦清语气中有了一些笑意，这人不会是傻了吧，就是里面也放不下啊。
“啊这，是这样。”周昉有点尴尬，本来也只是随便想到的。
噼里啪啦，雨点也渐渐大了起来，不断落在上面的那层布上，帐篷前一些雨水也溅了进来。
顾梦清悄悄地往周昉那里靠了靠，在他发觉之前主动又问道“所以你很喜欢那种生活吗？嗯，就你形容的那样。”
“或许吧，我大概就喜欢活得简单纯粹点，比如有时雨天呆在自己房间，那种小而满的感觉，身边都是自己的东西，很有安全感，听着雨声不管是睡觉还是做任何其他事情，仿佛都暂时与世界隔绝了。”
真好啊，顾梦清闭着眼睛，仿佛又看见了自己望月宫空空荡荡的住所，每次醒来，能感受到的只有无比的清冷。
“那现在呢？”顾梦清问道。
“什么？”周昉有点没听清楚。
顾梦清将头倚靠在了周昉肩上，没有再说话，确实，拥挤的感觉，很好。
雨天，潮湿的气息。
住所，狭窄的环境。
身边，传来的体温。
原来是问这个吗？周昉抿了抿嘴。
“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