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的声音
竹林中正在砍毛竹的伏有德，偶尔会停下来，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手又忍不住在脑后挠了挠，虽然他脑袋后面其实并不痒。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身上仿佛多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习惯，陌生得简直如同另一个人。
一阵阵的风时不时吹过，竹林也为之摇动，“沙沙”地响着，林下是一片厚厚的从前掉落竹叶覆盖的腐殖层，踩在上面宛如一个垫子。
前几年这里还是村里孩子们喜欢玩耍的地方，想撵都难撵走，现在或许是找到了什么新的耍处，这片颇大的竹林就再也没怎么看见过人了。
想来还有点怀念他们的欢笑声。
手上的这柄柴刀已经用了很久了，就连更换刀柄的次数都已不太记得清，刀面上全是细密的划痕，刀口上也被崩出来许多小口子，但它依然锋利。
“咔咔”又一支高高的竹子倒了下去，却被旁边的枝叶拦住，伏有德抱住底部，一步步地往外面拖去，外面的空地上已经放了四五根竹子，再多就拿不了了，枝桠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可以了，剩下的回家再慢慢弄。
扛起砍好的竹子，伏有德向家走去，从这里回去还是稍微有点远。
“有德，有德！”还走多远，后面就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是在喊谁吗？
“你这是咋了？”肩上被拍了一下，伏有德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是村里的张猎户。
张猎户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怎么喊你不答应呢？又不是在喊别人。”
“别人？哦哦，刚才可能脑子有点恍惚了。”伏有德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解释。
“算了，这个你提着，上次你帮我修桌子，这个就算是报酬了。”说着就要将一只野鸡塞进伏有德手里。
伏有德眼睛一瞪“这怎么行，上次也就顺手帮个忙而已，要不得要不得，拿回去自己吃吧。”
话还没说完就继续扛着竹子一路小跑离开了，张猎户在后面哭笑不得，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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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里的火苗渐渐微弱了，韩三柳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塞些木头进去，总算没有让火给熄了。
饭甑的饭还没煮好，韩三柳轻轻掀开一点看了眼，或许今天要多煮一会儿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发呆呢？甚至有那么有一瞬间，宛如睡着了一般，做着奇怪而又说不清的梦。
庖屋里采光不是很好，因此即便是白天，屋内仍是昏暗一片，韩三柳摸索着从灶台后面起身，走了出去。
其他人现在都不在。
外面的小凳子上还放着没做完的鞋，今天干脆直接就给它全部做完了吧。
韩三柳拔出别在鞋面上的针，重新将线穿好，开始继续缝制鞋面，这里做好了再将鞋底也弄上，就差不多了。
这双是给自己男人做的，伏有德每天干活累，一双鞋过不了多久就差不多要坏了，尽管他一再表示自己穿草鞋就行，给两个孩子做就是，但韩三柳还是坚持要给他继续做双新鞋。
细细的针在鞋面上穿梭着，韩三柳的手法向来不错，经常有村里的其他妇人找她请教，她也不会藏私，愿意细心地讲解。
只是每次伏苓见了都滚得远远的，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这般抵触女红，以后要嫁人了再来现学就好笑了。
就这么想着事情，心里难免分神，手上的动作也不小心出了错，针扎在了手指上。
“哎呦。”韩三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赶紧将手指松开，准备放在口中。
临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韩三柳在空中举起那根手指，疑惑地打量着。
为什么，不疼啊？
手指上刚刚确实是被针扎到了的，韩三柳看得很清楚。
可是现在看来，不仅完全没有痛觉，甚至上面都不见伤口，更没有血流出。
韩三柳越看越疑惑，眉头也越皱越紧。
良久之后，她终于放下手来，视线重新聚焦在针上，将其捏了起来。
再次朝着手指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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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苓风风火火地，提着阿苏就出门去了。
韩三柳也喊不住，只得招呼了一声让他们早点回来。
伏有德挠了挠脑袋，手里的那个小木碗还没做好，便低头继续动工了，嘴里下意识地道“媳妇，阿苏他…”
“等一下！”韩三柳听见“媳妇”两个字，身上就像被电了一下般。
竟然有种，有种，刚谈恋爱时的那种欢悦……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无影无踪。
“怎么了？媳妇你不舒服吗？”伏有德疑惑地道。
韩三柳心里又是一动，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扫把倒在了地上，院子似乎也只扫了一半。
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呢？
她茫然地看向伏有德，越看越是迷惑。
伏有德似乎也前所未有地觉得，她今天是如此地陌生，但又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你是谁？”
韩三柳嘴唇轻轻一动，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在一瞬间都发生了改变。
“我是谁，这个问题还用问吗？我是伏…我是…”伏有德先是笑了一下，但很快表情就凝滞住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韩三柳神色复杂，打量了四周一下“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那我是谁？”伏有德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
韩三柳忍不住走上前，用手抚住了对方的脸，虽然有着触感，却感觉那么的虚幻，伏有德也忍不住学着她的动作。
两人就这么抚着彼此，脸庞缓缓变化着，最后变作了两张无比年轻的脸。
“你是，周昉？”韩三柳嘴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人名，但她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冒出来的，更没有其他的记忆了。
就连两人的声音似乎都变了。
“伏有德”则盯着面前这张如同桃花的俏脸，努力想要说出什么，喏喏了一会儿却还是无能为力。
“你应该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韩三柳”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没关系，下一次或者下下次，总有一次，你会记起我，我也会想起你。”
“韩三柳”温柔地握住了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
“我记住了，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