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里红妆
摩多望着眼前的古怪少年，心中满是疑问。
昨夜有不少大人物来过，自己谁都不敢得罪，只敢在洞口等待。
从家乡出来前，阿爸反复叮嘱，外面的世界可不是家乡的小乡村，要多做事情，少打听。
摩多牢牢记在心里。
他哈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中的钢刀。
这是把大启军队常用的军刀，刀刃闪烁 着点点寒芒。
饶是如此，也只能砍下低级妖族的头颅。
摩多的刀还没染过血，老兵说这就不算开过刃。
摩多将刀柄紧紧握在手中。
好似将前途握在手中。
王平坐了一夜，凝视着栏杆后的摩多。
看着摩多擦拭着钢刀，身体微微发紧，经过昨夜的恢复，身体情况好了不少。
他惊讶的发现，胸口的玉佩，不时会散发出涓涓暖流从身体流过，每过一处身体的疲劳竟恢复了许多。
饶是如此，面对训练有序的士兵，他也没有丝毫把握。
王平紧握双拳，他不打算放弃。
他的心中有了一道淡淡的身影。
摩多察觉到少年的警觉的目光，发现可能引起了误会，默默地将擦拭好的战刀插入鞘中。
他对这少年并无反感，王平手中虽有老茧却不是握兵刃所致，更像是长年的劳作所产生的。
再加上他瘦弱的身躯，就算是新兵蛋子摩多也不认为王平能是什么刺客。
要不然那些老兵也不会让他来看守。
王平看到摩多收起来刀，心中松了口气，试探的问道：“我是被冤枉的，不是什么刺客。”
摩多有些同情少年的遭遇，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可我也不能放你出去。”
王平听着摩多缓和的语气，继续说道：“我叫王平。”
“摩多。”
“摩多大哥，请问昨日来见我的少女是何身份？”
摩多皱着眉头，思考少年的意图。
眼见没了下文，王平焦急的解释道：“我昨日无意撞见了她，后来就被抓了回来，还差点丧命，还请大哥让我做个明白鬼。”
摩多同情少年的遭遇，再见少年真诚的模样，把心一横，说道：“那是我们大启太安公主檀笑。”
“大启公主！”王平闻言一惊。
眼见少年怅然若失的模样，摩多只是少言，却也并不是傻，自然明白少年的心思。
他好意提醒道：“明日公主便要嫁入妖国，自此可再无回头可能。”
“妖国？”
“妖国！”
王平倒吸一口凉气。
自天地创始之初，人族便天生被妖族欺凌，三百年前昭烈帝创立了大启，才让人族免于苦难。
但人妖两族仍是纷争不断，就在十几年前卫国之战，若不是大帅横空出世，人族也是岌岌可危。
王平忧心忡忡的问道：“公主为何要嫁去妖国。”
看到少年失落的模样，摩多压低的嗓子轻声说道：“听老兵说，妖国给大启开出了条件，只要嫁入公主，便可保边境十年无忧。”
“什么！”
王平回想起少女昨日的模样，心中越发心酸。
摩多轻声说道：“不少人都说牺牲一个女人，便可保大启十年的平安，这笔买卖可真划算。”
“砰！”
“砰！！”
“砰！！！”
王平只觉得心跳的飞快。
心中的蛟龙蠢蠢欲动。
——
大年二十九，正清晨。
檀笑盯着镜中的佳人。
一袭赤金红袍，头戴金冠玉钗，鹅蛋般的脸庞清澈白皙，碧绿的翡翠耳坠闪着透亮。
都说嫁人的女子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为何美人的眼中仍是常含泪水。
眼见已打扮得当，檀笑挥手让打扮的侍女退下。
她痴痴地看着镜中的美人，想起年幼父皇在时，将自己高高捧在肩头，说着要让女儿一辈子陪在身边。
一旁的母后望着这对父女调笑道：“我们的笑儿自然要嫁给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这位一生经历腥风血雨的帝王，被爱女揪着胡子，一脸傻笑。
后来一切都变了。
母亲有了弟弟，她温柔地双目中逐渐产生了权利的光芒。
再后来父亲驾崩。
母亲领着弟弟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走向那万人敬仰的宝座。
檀笑仍为了弟弟高兴，也为了母后高兴。
直到有一日。
八百里加急从边境传来，妖国又将来犯。
母后和大帅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连几夜，军机处灯火通明，听说年迈的张首辅几日没睡，要不是救助及时，差点撒手人寰。
后来听说国师秘密见了母后。
檀笑不喜欢那个男人。
那个道人阴柔鬼魅，浑身透露出冷冰冰的气息，说起话来总是有气无力，连走路都时轻时重。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修道之人。
偏偏父皇还格外倚重。
总是爱吃那道人练的丹药。
刚开始十日一粒，后来五日一粒。
到最后日日一粒。
父皇就是他害死的！
偏偏所有人都信任他。
母后信任，大帅信任，就连首辅也信任他。
他告诉母后，妖族开出的条件，只要自己嫁人妖国，便可保大启十年无忧！
起初母后的脸色还有犹豫之色。
那日夜里的宫殿，灯火灿烂，大大小小的官员迎来送往，不时爆发出激烈争吵之声。
得到母后的召见，檀笑见着母后决然的神情，已然知晓一切。
家国。
没有国哪来的家。
檀笑素日爱看书籍，少女明白这是帝王家的宿命。
就连亲身女儿也左不过是政治牺牲品。
那日离开首都太安，经过一片市集。
檀笑在轿中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吆喝声，闻见了茶摊的茶香，酒楼的酒香。
掀开轿帘，檀笑瞪大了双眼。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人间烟火。
“吉时已到！”
门外的礼官喊道。
打破了少女的回忆，檀笑看到镜中的女子。
眼里已有决然的光芒。
“咯吱——”
早已等候的侍女打开房门，阳光冲进屋内，散漫了每个角落。
少女刚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郭巨往前一步。
他目光复杂的望向这个从小看到大的身影，沉默不语。
“郭叔叔，那夜我只是想再看一看大启的天空，任性了一回。”
白衣剑者望着天空，柔声说道：“无妨，公主可还有什么遗憾？”
一身嫁衣默不作声。
郭巨摩挲着手中的剑柄，沉声说道：“我会想办法让他开离开。”
少女点了点头，似有谢意。
她迈出脚步。
从头到尾，再无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