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豪杰大丈夫
朦胧的月儿高高挂在枝头。
寒风打着卷，穿过白溪山的每片山头。
夜间的山神庙门，盈盈鬼火飘荡在四处，一只萤火虫落在残破的纸灯笼上，泛出星光点点。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由远及近缓缓靠近山门。
颜回抬头看见庙门前的对联，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回想当年这里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的香客摩肩接踵，袅袅的烟火盘旋在每个山头。
他低头看着满眼好奇的穆青问道：“师弟，你可知何为成人之美？”
穆青被灯笼上的萤火虫吸引去了目光，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可是要成全他人？”
颜回摇了摇头，迎着呼啸山风踏门而入。
还未进入主殿，一个声音便从殿中传来。
“白溪山山神白华安，特来迎颜君入殿。”
白华安仿佛早知会有客登门拜访，早早的等在殿前，神情容貌颓然不见，身上的服饰都好似有了隐隐神光。
就连容貌，都已然恢复中年模样。
颜回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郑重做了一辑，微风从两袖拂出。
如初春的微风，滋养着白华安的神魂。
白华安本意不愿受这一辑，奈何这春风实在是顺心如意。
“白山神，上次一别倒是过了十几年，您老可是受苦了。”
白华安被春风吹得暖呼，这一吹像是吹散了数十年的委屈。
他慌忙摆手道：“颜君这是哪里的话，昔日正值大启危难之际，先生借了我这山水用来阻挡妖族，对此老朽乃心甘情愿。”
一旁的穆青瞥见内殿几根破败的大柱，皱眉说道：“这里也不曾有人管管？”
白华安神情尴尬，自己好歹也是一神仙，落得此等地步也实在丢人。
颜回从怀中掏出一本古朴的书，微风吹来，页页翻动。
“啪啪啪”
微黄的书页被风翻的啪啪作响。
风势渐小，书页缓缓落在一页之上。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
穆青瞪大了双眼。
倒塌的大柱，残破的牌匾，断了头的雕像。
时间如同倒逝一般。
只待片刻，原本残破的山神庙一切便恢复如初。
山神庙主殿前有个小院，月光温柔的洒在院中间的芭蕉树上。
白华安神采奕奕的看着昔日的金身恢复如初，不禁感叹道：“能如此跨过时间长河，不愧是圣人手笔。”
颜回坐在院旁的石凳上，看着颇有些兴奋的白山神，语气平淡的说道：“非也非也，就算是圣人要想截取过去也要大费周章。”
“您的意思是？”
白华安若有所思。
怕是白山神想不明白，颜回耐心解释道“想要破镜重圆可不容易，不过借一借未来却是容易得很。”
山神大喜。
“老白今天你这可是少有的热闹！”
一个身影霍然坐在颜回身边，男子左手拿两个酒壶，右手直挺挺的向颜回的肩膀勾去。
颜回一个侧身没让人勾去，却伸手拿上一个酒壶，颇有些意外的说道：“眼下这是非之地，你修为损失这么多，还来做什么？”
陈百岁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叹出一声浊气，美滋滋的说道：“小爷我可不是靠修为吃饭的，这不正巧能和这多年老友一聚，老白你想不想我？”
白华安一脸苦笑。
陈百岁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一个酒壶抛出。
白华安接过酒壶，才发现酒体灵气浑厚，浓香四溢。
“这酒香百里的神仙醉，可是我从范老头那死皮赖脸换来的。”
白华安闻见大惊，“可是那南岳山神范老？”
陈百岁拿着酒壶摇头晃脑起来，“这老小子说什么都不肯给我，非得我使上一些小手段，来来来，快尝尝这好酒。”
白华安小心翼翼的送酒入喉。
一股子辛辣感直冲脑门，全身上下仿佛被灵气洗涤了一番。
好酒！
颜回拿着酒壶却迟迟未动，欲言又止。
陈百岁又猛地灌了几口好酒，拍了拍书生的肩膀笑着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你真的不该来。”
“放屁！你来的我就来不得？你还真当我是奶娘不成？帮你们管着那帮小屁孩？”
颜回盯着玩世不恭的道人，猛的拿起酒壶。
一口接着一口。
一饮而尽。
上次喝酒，已是十几年前。
也在此地。
陈百岁见如此暴殄天物，心疼的说道：“这么好的酒，可被你小子牛饮，真是浪费。”
到了这个境界，只要他们不想，千杯又能醉何妨。
酒意上了头，这次轮到陈百岁被勾着肩拢了个满怀。
陈百岁看着错愕的穆青，开怀大笑：“是不是不曾见过你师兄这般模样，这小子年轻的时候可比我狂多了，生气起来，你老师的胡子都被他揪过不少。”
穆青一时无语。
大人的世界好是复杂。
颜回接过道人的第二壶酒，冲着陈百岁问道：“方才未进庙门前，我问何为成人之美？你可知如何？”
陈百岁拍着大腿，懒洋洋的说道：“成人之美？成人之恶！都是自己的心思，哪里管得了世人心里的想法？”
“你成此人之美，又怎知会成他人之恶。”
“你劝世人向善，又怎么会知人性本恶！”
“你做的这些都是徒劳，你会成为朝堂那些人的工具，你会被天下人唾骂！”
道人越说越气，有滔天的恶意四散开来。
面对老友的愤愤不平，颜回淡然笑道。
“虽万人，吾往矣。”
空中一道金光破开云层，散在山神庙之上。
准确的说是射在颜回身上。
感受到师父的召唤，颜回躬身作辑，行师徒之礼。
金光不曾消散。
颜回便再作一辑，沉声道：“徒儿心意已决，师父切勿挽留。”
一旁的陈百岁心虚的问道：“哪怕再难入道德殿？”
书生作最后一辑。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师父。
颜回拿起酒壶，坚定的说道：“哪怕粉身碎骨。”
金光四散。
白华安见此情此景，酒劲微微上头的感叹道：“真乃豪杰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