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鸳鸯戏水
姝儿突然发现,眼前这位仁兄口才是真棒,啥话都能被他曲解,关键是曲解的居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让人不知该如何辩驳,这不就是司马迁在史记中对商纣王的评价,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亏得她现在大方向明确,不会再被他随意忽悠了。
姝儿觉得情绪带到这里差不多了,态度不能太过强硬,是时候放软语气了:“你说你再不会让我伤心,那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浮戏山庄时,我曾与你戏言,待你当了皇帝之后,你的后宫会有许多的妃子,她们每日最关心的人就是你,整日里想着你吃了什么,穿了哪件衣裳,带了哪个香囊,朝堂上有没有大臣惹你发怒,批阅奏折会不会觉得累。”
“记得。”项辰紧紧地抱着姝儿,不知她说这话究竟有何深意,但她的身体软软热热的,那温热的触感仿佛是他在这世间唯一能摄取的温度。
“你当时就知道,你登基之后,后宫里的妃子为了她们的家族,为了她们在后宫的地位,会明争暗斗,各种算计,王珺瑶也许是第一个成功算计你的人,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的后宫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年轻女子涌入,这样的伤心,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项辰向来自负自傲,王珺瑶的欺骗与愚弄,狠狠的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你当真觉得我愚蠢吗?吃过这样一次亏,还会再吃第二次?”
姝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是愚蠢,你只是太渴望有人爱你,真正爱你,不因你是帝王而爱你。。
项辰将头埋在姝儿的颈间,眼中有泪水涌出,连说话都是哽咽的:“是我贪心了我不该得陇望蜀,我早已有明珠在侧,不该再对别的女子动情。”
姝儿平静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虽是天子,但终究也是肉体凡胎,德妃以有心算你的无心,还捆绑了昔日情意,你对她动情,也在情理之中。”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项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紧得她快喘不过气了:“姝儿,我宁愿你恨我,怨我,打我,我我,也不要你劝我,懂我。”
姝儿可怜兮兮地道:“我也想打你,骂你,可是你武功高我太多,我身子又太虚,所以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动,如今被你这般抱着,就快喘不过气了,我若被你闷死了,只怕也没办法恨你,怨你了。”
项辰一惊,连忙放开姝儿,见她面颊发红,知自己方才太过用力,心疼道:“对不起,对不起。”
姝儿见他一脸愧疚,恨不能以死谢罪,决定见好就收,她故作伤痛的看着他:“项辰哥哥,这些年你待我的好,我心里都知道,你为了我,对我哥哥也是多番隐忍,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我有一个要求。”
项辰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喜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什么要求?”
这一刻,即便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发设法的为她去摘取。
姝儿犹豫了一瞬,才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项辰一怔:“一个孩子?”
姝儿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伤痛道:“自上次中毒流产,我宫体受损严重,调养了这么年,却依旧没有好转,我想我这辈子只怕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项辰脸上血色全无:“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我把汤茗请入宫中为你调理,他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的。”
姝儿举起自己缺失小指的手,脸上的表情无悲亦无喜:“有些伤害就像这根小指,断了就断了,无法再长出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要说师父了,哪怕华佗再世,也不可能让我有孩子。”
项辰面如死灰,唇如白蜡,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慌乱地道:“没关系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们我们可以收养宗室的孩子。”
姝儿挣开他的手,厉声道:“我不要收养宗室的孩子,我如今青春年少,你自然爱我,我要做什么你都依着,但若有一日,我年老色衰,你又被旁的女子勾去了心魂,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膝下的宗室子就会成为你的眼中钉,到时候我只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项辰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握着她的手也簌簌直颤:“你我之间,如今只剩下算计与防备了吗?”
姝儿酝酿了一下情绪,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我已经分辨不出了,司徒翊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利用我对他的信任,诓骗我入宫,我也曾真心实意的爱过你,而你呢?前一刻还对我说着绵绵情话,转过身就将别的女子搂入怀中,不管今日你如何认错,我都没有办法再相信你,你我之间的信任,早在我在德馨宫的屋顶上,看到你们颠软倒凤的那一刻,就已经荡然无存。”
项辰心痛如绞,却无力辩驳,他只觉自己身处茫茫雪地,周身上下都是彻骨的冰寒。
姝儿见他怔愣,努力的想要展露一个平静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自然,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娘亲的话也有一些道理,你既然能容忍我与司徒翊的过往,那我死咬着你和王珺瑶的事也好没意思,我们一人退一步,但前提是,你得给我一个孩子,一个与我唇齿相依,保我后半生尊荣的孩子。”
项辰恍惚地到:“你是想要将后宫嫔妃的孩子过继到自己膝下?”
姝儿摇摇头:“不是过继,而是由我所出。
项辰茫然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想办法让后宫嫔妃怀孕,然后我要你瞒过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让这个孩子从我腹中爬出来,我要成为他真正的娘亲,不是养母,也不是嫡母,你可明白?”
项辰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想要借腹生子?”
姝儿坦然道:“没错,你若当真要我给你一次机会,先让我当了娘亲再说。”
项辰不知姝儿为何突然对子嗣如此执着,但想着晖儿之死,他心里也有一丝伤痛,姝儿养了他两个月,晖儿又对她十分亲近,她心里定是比他更难过,突然想要一个孩子,未必不是为了缓解心中之痛。
项辰握着她的手,郑重承诺:“我说过,但凡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若想要一个孩子,我怎么样也会给你一个孩子的。”
姝儿轻轻推掉他的手,有些嫌弃地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也该回宫休息了。”
项辰刚要开口,姝儿柔笑道:“待我们的孩子啼哭落地,你再留宿永安宫也不迟。”
项辰走了之后,姝儿让芷兰关上寝殿大门,然后从衣橱的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个小药瓶。
打开药瓶,姝儿将药倒出,是一颗黑色药丸,这是当年她为李月如做的药,这是十几种寒凉的药材熬制成的,每日一粒,会让人的身体变弱,症状与风寒相似。
姝儿毫不犹豫的吞下一颗药丸,她算着日子,连续吃七天,就能让体内寒气淤积,如同得了风寒。
自那晚两人将话说开之后,项辰但凡有点空闲就来永安宫报到,姝儿一日既往的不搭理他,但他却满眼笑意,满心欢喜。
她看书,他陪着她看书。她下棋,他在一旁抚琴。她喝茶,他在院子里练剑。
她午睡,他回勤政殿批阅奏折。她醒来时,他一定已经坐在殿外,不是喝茶看书,就是批阅那些没有批阅完的奏折。
到用晚膳时,他自觉地坐到她身旁,为她盛汤布菜。
用完晚膳,他们又是各自看书,下棋抚琴,互不说话,直到她要睡觉,他才恋恋不舍的回到自己寝宫。
姝儿想了想,上一次,这么无怨无悔默默陪伴她的,是她养那只名叫呆呆的哈士奇。
一日早上,项辰忙完朝政,带了些奇花异草来永安宫,本想在院子里为她弄一个药圃,却见她躺在榻上看书,一脸的疲倦,忙关心的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姝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装着不在意地道:“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只是头有点晕,我的脸色真的很差吗?”
项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有些烫手,他立刻责骂芷兰:“你是怎么照顾娘娘的,娘娘病了也不知道,居然还让她坐在窗口看书。”
芷兰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的说奴婢该死。
姝儿不满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就算病了,也是自己穿得单薄了,这才染了风寒,与芷兰何干!”
项辰怒瞪芷兰:“还跪着做什么,赶紧去太医院宣太医。”
姝儿却不让芷兰去太医院:“不过就是一场风寒,小时候在山庄里,年年都要得上一两回,吃几贴药也就好,我记得有一次病得重了,爹娘带我去伏牛山泡了泡温泉,将寒气逼出,病也就好了。”
项辰想着姝儿之前在山里确实常常感染风寒,病程有时长一些,有时短一些,倒都无大碍,不过提到泡澡,他倒是突然想起:“父皇在时,因为嫌骊山太远,所以在长安西郊建了一个小行宫,里面有泡温泉的,反正离得也不远,不如明日下朝之后,我陪你去那边泡泡温泉?并且小住一晚,你也许久未出宫了。”
姝儿看着手里的书,随口道:“好啊。”
项辰看着姝儿的脸色,一本正经地道:“我父皇在时,经常带妃子去西郊行宫,有一次,我见他与一个妃子一起在汤池子里”
姝儿拿书的手一顿,过了许久,才点头道:“你这个主意不错,你让内侍省查一下,这两日后宫哪位妃子容易受孕,将她一起带去西郊行宫,我让她与你鸳鸯戏水一番,这样也能早些造个孩子出来。”
项辰一怔,待反应过来,忙推拒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姝儿将书移开,神色恼怒:“你想出尔反尔?你答应了会给我一个孩子的,这都多少天了,就见你整日往我这里跑了,你天天腻在永安宫,也生不出孩子来。”
项辰眸光一暗:“我并非想要反悔,只是子嗣之事,也要看缘分。”
姝儿深以为然:“这能去西郊行宫的妃子,不就是上天给你安排的缘分吗?不然哪里能这么巧,就这两天容易受孕。”
项辰瞬间噎住,姝儿忽然道:“对了,你带谁去都行,就是不能带王珺瑶,我看到她心里就不舒服。”
项辰心底生出喜悦:“你当真如此厌恶她?”
姝儿瞪他一眼:“废话,这才过去几日呀,我怎么可能放下,我这人想来心胸狭窄,有仇必报,更没什么容人雅量,你和后宫任何一个妃子鸳鸯戏水都行,唯独她不行,若是让我知道,你与她藕断丝连,我此生都不会再理你了。”
项辰忙道:“你放心,我绝不再单独见她。”
姝儿笑笑:“这还差不多。”
她的笑,让项辰心里不安:“你若是心里不痛快”
姝儿打断道:“没什么不痛快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项辰不敢再说什么,姝儿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口气过于强硬了,放下手中书卷:“内侍省的人不牢靠,算了,去西郊行宫的事,还是我来安排吧,。”
项辰心里越发没底:“你你要如何安排?”
姝儿认真的想了想:“我要先看了她们月信的时间,才能知道谁最合适,不过礼部尚书的侄女冯诗彤自被你封为贤妃之后,你从未召幸过,人好歹也是位列四妃,你这般冷着她,不太合适吧。”
“她还小,身上都没有几两肉,再长两年吧。”
“她再小也已及笄,我知道你看不上她的容貌,但她出生显赫,即便是为了安冯家的心,你也要委屈一下自己,实在不行,我这边有药,可以帮你。”
“什么药?”
“不论你和哪个女子一起,这药都能让你觉得快乐。”
项辰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春药?”
姝儿想了想:“不完全是,我还混了迷药,反正二师兄用了之后效果很好,他终是克制不住对五师姐的爱慕之情,顺顺当当的成了亲。”
项辰惊道:“你们用这种方式逼迫余书桥娶秦非嫣?”
姝儿不满:“什么叫这种方式,他们两人本就两情相悦,我不过是帮二师兄认清自己的心而已。”
项辰头痛道:“秦老将军非常固执守旧,要是知道他的孙女未出阁就已经委身给余书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姝儿茫然地看着项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项辰理解差了:“我可没让五师姐亲自上阵,我这药有些迷幻作用,吃了之后能让人产生幻觉,让二师兄将他的通房婢女看成是自己的心上人。”
项辰惊了:“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药?”
姝儿觉得他少见多怪了:“这世间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多了去了,不过大多都带有毒性,我这药也有些毒性,不过偶尔服食,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项辰眸光闪烁:“待待我们有了孩子之后,你可否也让我尝尝?”
姝儿想了想,道:“那有些危险。”
“你不是说这药对身体伤害不大吗?”
姝儿淡淡道:“万一你吃了那药,对着我唤其他女子的名字,我说不定会当场杀了你。”
项辰:“”
第二日,项辰一下早朝,就安排大队人马出发去西郊行宫,姝儿与项辰同坐一辆马车,当马车驶出皇宫,驶入长安街道的时候,她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人头涌动的普通百姓,想着再过不久,她便会变成他们中的一人,享受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样想着,脸上便情不自禁地带了笑。
项辰见她笑了,也来了兴致,从她的角度去看马车外,却没见到有什么好笑的:“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吗?”
姝儿回过神,看着项辰,笑意盈盈地摇头:“没有,只是难得可以出宫,心里高兴。”
项辰见她高兴,心里也是极高兴的,只是她的脸色竟然较昨日更差了,甚至今天竟然比昨天多了几声咳嗽,项辰轻抚她的脸,有些不放心:“把帘子放下吧,你身体不适,不宜吹风。”
姝儿极乖巧的将车窗的帘子放下,转头问道:“西郊行宫有几个温泉池子?”
项辰想了想,道:“好像也就两个池子,那两个池子离的不近,你可与胡婕妤和张才人泡一个池子,我自己单独一个。”
姝儿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好啊,我一直都挺喜欢张才人的性子,她也是一个明媚跳脱的女子,正好趁此机会,与她说说话,若是能谈得来,日后深宫里,也有个伴。”
姝儿面上笑着,但心思已经飘远了,想着晚上她为项辰安排的那出大戏,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为了让他今晚好好的放纵自己,她打发了内侍省的太监,让他们在池子边多点几支烛光,放两个夜光杯。
遥想一对才子佳人,喝酒戏水,对月赋诗,这样的风流韵事,一定很快就会传遍长安城的大小街巷,到时,她爹也不会再帮他,娘亲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