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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不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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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摆摆手。

    粪堆才缓过劲来。

    老祖和蔼地劝慰他道:

    “不怕。

    有我呢。

    你去安排吧,别让村民说岔道就行。”

    粪堆抱拳作揖,退出客厅。

    少年也学着行礼,要跟粪堆一起离开,却被老祖留住。

    少年以为老祖仍然怀疑他与此事有关,便抱着“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心态,坦然留下。

    哪知老祖却并不提这两天之事,转而聊起家常。

    也许是从侧面迂回吧。

    少年心里想着,坦坦荡荡地尽量做到有问必答,有啥说啥,不保留,不藏私。

    老祖很和蔼,就像家里的老爷爷,关心孙辈的生活与学业。

    他问道:

    “习惯吃米,还是面?”

    “面。”

    “呦……

    那我们这地儿适合你。”

    “嗯。”

    “最喜欢哪种面食?”

    这个问题,少年还真说不好。

    他一直跟着师甫,认为卷子鸡就是面食里的扛把子。

    假若还有别的,更好吃的面食,他既没见过,更没吃过,甚至都没听说过,怎么评价呢。

    又怎么说喜欢呢。

    若说他对面食的更高期待,在记忆中,只有妮转述师甫的那句话。

    说五儿家的卷子鸡是用火凤凰做的。

    少年从没见过凤凰,更没见过火凤凰,若说跟凤凰沾边的,就只有五儿释放的那团火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卷子凤凰是什么样的美味。

    他更不会知道,火凤凰做的卷子鸡,还是鸡,只是把木柴的“火”,换成了火凤凰的“火”。

    少年没有掩饰自己被贫穷限制的想象力,实事求是地回答,道:

    “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是卷子鸡。”

    老祖似乎很开心,由衷的那种,“哈哈”大笑道:

    “这不巧了吗不是。

    这不巧了吗不是……”

    少年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老祖却站起身,解去系腰的布带,褪去对襟宽袖的大氅,乐滋滋地道:

    “走,今天中午就尝尝我做的卷子鸡。”

    少年顿时释然,原来老祖的最爱也是卷子鸡。

    然而,并不是。

    老祖穿戴好做饭的围裙,带着少年走往院子东南角的厨房,道:

    “我这卷子鸡可不同,里面还要添上五花肉、牛鞭、鳝鱼和甲鱼四样……”

    “大五荤……”

    少年脱口而出,不礼貌地打断了老祖的话。

    随即觉得不妥,紧紧闭住了嘴巴,不安地看着老祖。

    老祖浑不介意,自然地接过少年的话头,道:

    “你们昨晚吃的,不仅没放五花肉和牛鞭,还缺少了这道菜的灵魂——卷子。

    要知道,所有的滋味,都要渗入卷子的内心深处。

    以面的醇厚香甜为统领,才能真正先融化再凝结,也才能成就独特的人间美味。

    否则,鸡是鸡,肉是肉,鱼是鱼,鞭是鞭,用一个字形容,就是‘散’。

    游兵散勇,各顾各的周全。

    那不是一道菜,那只是五道菜的拼盘而已。”

    少年彻底服了,一道菜都能被他说出这么多头头道道。

    果然,老祖就是老祖,真是人老成精啊。

    不过,若仔细品品,他说的一点没错,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进了厨房,当中是泥坯砌就的锅灶。

    灶台上有大小不等的四个陶盆,和一个酒坛子。

    酒坛子里装的是酒。

    少年不懂酒,也分不出香型与年份。

    陶盆里面各个不同:一个里面是油,一个里面是盐,还有一盆饧好的面和一盆收拾干净的五荤。

    锅是三尺开口的深铁锅,灶是上下两门灶,上门进柴,下门出灰。

    灶门前空空如也,没有柴火,只在灶壁上挂着一支火折子。

    少年正四下逡巡,要找把斧子去劈柴,而老祖却直接拿起火折子,吹亮火苗。

    一道由干枯树叶组成的长蛇,凌空飞过火苗,化身火蛇,钻进灶门。

    灶堂登时明亮熊熊,肆意燃烧起来。

    老祖拿去锅盖,稍顿,见铁锅冒出轻烟,便先放油,再放盐,又不知从哪里,看似随意地,就抓来一把枯叶放进去。

    很快,铁锅里就炸出香味。

    陶盆里的五荤被勾引了似的,一只只飞起,又被一片巴掌大小,锋利如刀的枯叶,削成块状,欢快地跳进炙热的油锅。

    看到少年惊讶的样子,老祖似乎达到了什么目的,要趁虚而入,再往前推进一步。

    当然,绝不是炫耀,只是解说,道:

    “我修炼的这把名剑,以‘枯萎之龙’入骨‘飞雪’剑种,‘天问’之后就是‘枯叶’。

    我被这‘枯叶’挡在了天问境界,很多年了,迟迟无法登临‘不系’之舟。”

    修炼的阶段,少年只听说过诸无境界,这什么天问、不系,他是第一次听到。

    但看着老祖的这番演示,比师甫要差不知多少万里,不难猜度出这些个境界,都是诸无境界以下的阶段。

    他只是暗暗琢磨,并不吱声,默默听老祖继续说道:

    “昨晚呀,我正在修炼,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做了个梦。

    你要知道,入定之时做梦,是很危险的事,轻则伤及经脉,重则走火入魔,甚至会丢掉性命。

    等我醒来时,梦里的景象全部都忘记了,但有一件事情却清晰地记得。

    说,只要我给你开了蒙,就可以破境登临不系之舟。”

    “啊?”

    这无稽之谈,很难让少年心悦诚服。

    他从记事起,师甫就要破境诸无。

    直到分隔天涯时,师甫还是那个师甫,一尊破烂金身,都能打得他生不如死。

    老祖不管不顾少年怀疑的反问。

    可能他也觉着这梦有点匪夷所思,但卡在不系境界门槛上这么久,再荒唐怪诞的事,他也要尝试一下。

    他直入主题,要着手去给少年开蒙,接着问道:

    “小兄弟以前可接触过修行者?”

    “接触过。”

    少年捋了捋自己的经历,如实地道:

    “我见过诸无境界的高手,还撕掉过他的脸皮。”

    “啊?”老祖没听懂,追问道:

    “这‘诸无’境界……”

    “我也说不好。”

    少年如实回答,道:

    “总之是很高的境界,很少有人能够达到。”

    “嗯。”

    老祖不是怀疑他知而不言,而是兴奋,兴奋自己的缘分真的到了。

    他仿佛看到“不系境界”在向他招手。

    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少年明明没有半分修为……

    少年知道,别说老祖不可能相信,这是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

    但还是不欺瞒、不夸大、不伪言,把当时的情形,悉数如实说给老祖听。

    他的意图只有一个,说不定对老祖破境有用呢。

    他道:

    “事情刚发生时,我很怕,想想都打冷颤,闭眼就是噩梦。

    待慢慢平复之后,细细品味,还真琢磨出点门道。

    那个地方有股神秘的力量,就像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似乎在找什么,又迟迟找不到。

    我的身体,不对,是我的念头能连接到它。

    怎么说呢,打个比方,那股神秘力量是大海,我的念头是小池塘。

    我的小池塘自己挖了一条河,跟大海连通起来。

    大海呢,半推半就。

    想连又不愿连,不连吧,又没其它的可以连。

    就是这样,连也未连,未连也连。

    当我念头一动,反而就会一定会连上。

    我想什么,那股神秘力量就会做什么。

    就是这样。

    我第一次,吹散了一尊金身法宝。

    第二次,活剥了一个背叛的将军。

    第三次,撕掉了一个诸无高手的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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