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晚,月亮很亮
女孩的嘴角流出鲜血,一只箭从背后贯穿心脏,胸前被红色染透,白色的连衣裙破烂不堪,就连女孩本人似乎都没想到,她低头看了眼伤口,深深的看了眼他,伸手想碰到他,还是无力的向后倒去。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她身边,瞳孔颤抖着,嘴唇也是小心翼翼的搂住她,女孩每次张嘴会流出大片的血液。
“阿 ,阿礼·····”
“别说话,求求你”
拼尽全身力气,她努力的扯出一个微笑。
“我,我叫布谷,别难过,等我,我来·······”话还没说完,女孩就失去了呼吸。
身体变得冰冷,意识陷入沉睡,只记得她是来找人的,具体的她也不记得了。
战场上,他亲吻了心爱女孩的额头,从胸前拿出一个刻着剑兰花的簪子,上面有不少血迹,都是他一笔笔刻上去的。
阿姊,我好像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她说让我等,那我就等,我会乖乖的,期待着再次与她重逢。
齐司礼走后,战场上出现一群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不清脸。
“大将,他们好惨啊”是小孩哭泣的声音。
“退,这只是幻觉”
“不,这应该不是幻觉“坚定的男性的声音给予肯定答案。
”哈哈哈,好像是呢“
”为什么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啊,太可恶了“
”战争啊······“
一阵风吹过,人群再次消失。
布谷睁开眼的瞬间,是一个小孩子,蹲在地上,正戳她腰部的软肉。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你是谁啊?”
“我先问你的,先来后到”
“可这里是我家啊”
“你···好吧,我的锅,我叫布谷,你呢?”
“我,我叫齐司礼”
“啊?风太大我没听清”
“我说,我叫齐司礼”小孩耐心又重复一遍。
布谷看着这个脸上还有婴儿肥的小孩,再和记忆中的齐司礼做了个对比,小时候这么可爱,绝对长歪了。
“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我家啊”
“你家是哪里?’
”我家就是我家,你好笨啊“
”怎么这么不礼貌,我比你大,叫姐姐“
”不叫“他有种感觉,叫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快看,是萤火虫!”布谷突然指向他身后。
齐司礼立刻被吸引了,他看中一只单飞的萤火虫,小心翼翼的蹲下来,两只手并在一起,扑向停留在小草上休息的萤火虫。
”抓住了,姐姐快看,是萤火虫!“”
“哇,你好厉害啊”
齐司礼听到夸赞笑的合不拢嘴,立刻小跑回到布谷面前。
“姐姐,你看”他张开手,小小的萤火虫慢慢飞了起来,微弱的绿光下,齐司礼的耳朵时不时抖动着,额间的灵族标记若有若现,精致的衣服还有脖子上挂着的金锁,这些都说明他过的很好。
“你现在幸福么?”
“啊?”他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的看向布谷。
布谷被萌的不要不要的。
“可以摸摸耳朵么?”
“不要”
“就摸一下嘛,就一下,拜托拜托”布谷双手合十,左眼写着想要,右眼写着摸摸。
齐司礼犹豫了下。
’那好吧,不过只能一下啊“
”嗯嗯,就一下”
布谷激动的搓搓小手,期待的摸向毛茸茸的耳朵。
“大将,好猥琐啊·····”
“小狐的耳朵手感也不错的····”
“有点像人口贩子啊····”
“别胡说,主人是见到喜欢的东西才忍不住而已,是情不自禁!”
“长谷部,你·····”
“闭嘴!”
摸到耳朵的一刻,布谷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
齐司礼的脸已经变成西红柿了,他感觉全身麻麻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又很舒服,还想被摸摸。
感觉摸的差不多了,布谷不舍的松手,还是小时候好,长大了碰都不让碰。
萤火虫渐渐消失了,布谷上前亲了亲他额头,灵族的标记同时闪了闪。
”记住,我叫布谷,等你长大了,我就来找你”刚说完,整个人时隐时现,白光闪过,消失在了原地。
“布谷·····”
千年的时间,确实漫长,齐司礼一直在等她,又怕忘记自己,索性直接住到人间,有时是闲云野鹤的郎中,有时是云游四方的居士,最后他选择做布庄生意。
他还记得女孩那一身奇怪的裙子,细长的吊带,风吹起时裙摆像波浪,肆意翻滚着,每年他都会亲自设计四套服装,然后把他们藏在柜子里,不让任何人动,春夏秋冬,数着日子。
只是突然有天醒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人间游荡?还做起了生意,毅然决然的回归族群,只是后来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里面很有多女性的衣物,看样子还是他亲手做的,可他一一点记忆都没有,想扔掉,又迟迟不肯动手。
无奈,只好先收着了。
回到族人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觉得到处都很陌生,阿姊和姐夫几年前因因意外去世,这列也只剩他一个了,明明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家,怎么会这么陌生呢?
最后,他又回到了人间,还遇见了一头龙,确切来说是一头无时无刻不在得瑟的龙,还哦在身边不那么寂寞了。
他还给他取名叫歧舌,平日里就是蜥蜴的样子,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齐,你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太对么?”
“你不如照照镜子”
“我说真的,你总会时不时的盯着门口,一个大男人还特别喜欢花,尤其是菖蒲,家里放着一堆女人的衣服,你每年还会再做几套,要不是我和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以为你这是在守寡啊”歧舌趴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说着。
齐司礼没有回答,他时不时能梦到一个女孩的声音,梦里叫他阿礼,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你好,这里是菖蒲裁缝铺么?”门口露出一张可爱明艳的笑脸,头发左右挽成双发髻,看着更加可爱动人,一袭湖绿开衫裙,宽大的袖口向下低垂,细腰出挂着一个白色香包,上面是一只狐狸的形状,眼睛竟是金色的?
女孩看到齐司礼后,她也有些愣神。
齐司礼只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好?”女孩已经走到跟前了,也不见他有反应。
“能听到么?”
“听到了”回过神来,齐司礼给她倒了杯茶,歧舌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想定做什么?”
”唔,我也不知道啊,你看着做就好”女孩抿了口茶,好烫······
齐司礼看着女孩偷偷扇风给自己嘴巴降温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些。
丝毫没注意到躲在角落的歧舌瞪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铁树开花啊·······
门外,又想起吵闹声。
“安定,干嘛拦着我,大将现在还没成年呢,那只狐狸就开始放电了,太过分了!”
“清光,冷静啊,这是回忆啊,已经发生过了啊,大将只是看上去未成年啊!”
“别吵了,人家看得正起劲呢”
“咔咔咔,大惊的修行与众不同啊”
“没有酒的刃生不如碎刀算了”
“次郎,冷静啊·····”
院子里两人闲聊着,关于样式颜色什么的。
女孩似乎特别喜欢这里,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渐渐的两人的话题也走向另一个极端。
“齐先生,你有喜欢的人么?”
有么?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
“啊?这是什么意思啊?”女孩皱着脸,一脸的不知所措。
“意思是我没有喜欢的人”他坐在主位上,端着茶杯,身上的黑色长袖布满繁杂刺绣,金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领口立起,遮住脖子的一部分,黑色纽扣自上而下有序排列着,头发被一根簪子固定在脑后,他就那么坐着,好像天上的仙人,不理凡尘俗世,只有茶香四溢,才有了些烟火气息。
“那你看我怎么样!”女孩虽然询问,其实是吼出来的。
她太紧张了,眼睛都是闭着的。
“我对先生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一心一意,一无反顾,一直喜欢!”女孩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双手紧张的在背后交叉在一起。
“可以”
“先生,我真的不是见色起意,我也很喜欢您的内在的,别拒绝我啊”女孩说到一半,猛的睁开眼。
“先生,您同意了?”
“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收回”
女孩激动的不行,大胆的握住齐司礼的另一只手。
“先生,嫁给我吧,你娶我也行,一步到位怎么样?”女孩索性鼓作气,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指不定就成了。
“拒绝”
“先生·······”
“你太小了”
“啊?我回去就吃木瓜,日积月累肯定会大的!”女孩双手握拳,放在胸前。
“我是说年纪”
“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你没好处”
脱口而出,像是说过很多遍一样,齐司礼这次迟疑了。
他知道自己是失去一些很重要的记忆,大概率是痛苦的,失之我幸得之我命,从不强求。
所以,他忘记了什么?
夏日酷暑,他带着她去游湖,秋日萧瑟,他带她去赏月,春日微雨,她依偎在他怀里听雨,冬日飘雪,她拉着他堆雪人。
明明认识没多久,却像是多年好友一样,默契十足。
一年,两年,三年,女孩也从豆蔻年华变成了附近有名的大美人,无数人家公子派人上门提亲,都被女孩拒绝了。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夜星下,女孩温柔的回头看向他,只觉得漫天的星星都没有她的眼睛那样耀眼夺目。
不久后,女孩就病了,一天比一天严重,开始只是嗜睡,小腿慢慢失去知觉,然后是胳膊,整个身体,女孩的父母把她接回去了,整天以泪洗面。
“没关系啊,人总是要死的,我很幸福,得到很多人的爱”女孩卖力的笑着,只是脸色白的的吓人。
某天睁眼,女孩的病全好了,舒展了身体,她开始打扮起自己,描眉抹唇,向家中父母告别后就飞奔到齐司礼的家中。
“阿礼!”她一身嫁衣,像飞蛾扑火的蝴蝶投向他的怀抱。
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两个人像平常一样,只是呆在家里,她坐在院子上的躺椅看书,他坐在旁边煮茶,天气有些冷,站起身给她盖件薄毯,女孩拒绝了。
”我想让你看我穿嫁衣的样子,这件衣服只穿一次,就这一次“只为你一个人
”再抱抱我吧,你好久没抱我了”
他把她腾空抱起,飞到屋顶上,女孩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他。
“齐先生,今天的月亮没有之前亮了”
“嗯”
“齐先生,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嗯”
“那只蜥蜴时是不是会说话?”
“嗯”
“那你也是妖怪么?”
“狐狸精?”
“是狐狸”
“齐先生,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沉默不语,不知道怎么回答。
女孩呼吸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停止跳动。
最后一刻,他了一声。
女孩眼角流出眼泪,最后是笑着离开的。
他看看月亮,格外的亮。
男人没难过多久,记忆再一次被消除,包括歧舌。
他离开那里,去了别的地方,只是路上看见迎亲队伍时,耳边回响起有人叫自己齐先生,还有红色嫁衣·······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不知。
命运早早就给我们的礼物标好了价格,然后失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