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后的教导

    北州·凝寒雪山

    轩辕望从昏迷中醒来，感觉脑袋里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他挣扎着想起身，稍一用力，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便从身体的每个部位传递过来，痛的他满头是汗。混沌的意识在剧痛的刺激下很快变得清晰，他睁开眼，躺在床上扫视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强忍着痛苦，轩辕望勉力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原来这里是凝寒雪山中的小屋，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老师吗？”轩辕望整理着自己昏迷前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无力抵抗致命的攻击，没想到此刻竟回到了这里，想来，只可能是老师出手相救了。他有些茫然，不知在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轩辕望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可灵力在血脉中的流动却极其滞涩，一阵阵锥心的痛感从血脉中传来，口中一阵腥甜，鲜血涌出。

    “暂时不要动用灵力，你的体内的伤势很严重。”老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他端着一些烤制过的兽肉走进了屋子，递给轩辕望，“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接过食物，轩辕望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一阵眼泪从眼角流下。他用力吞下口中的食物，难过道：“老师，我父亲被害死了……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老者轻抚轩辕望的后背，安抚道：“我都知道了，孩子。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得先养好伤不是？”

    轩辕望用力点了点头，目光之中一阵仇恨的光芒闪烁，老者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轩辕望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他知道，自己这徒弟虽说天性善良，但却很是固执，对自己认定的事情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非要做到底不可。这性情让他在修炼的过程中进境神速，不过放在生活里，却未必没有坏的一面。如今得知了杀父仇人的身份，若不亲手复仇，他一定不会罢休。

    “你体内的破灭之力，我已经帮你驱除了大半，但是那些力量对你身体造成的伤害，只能慢慢休养了。”老者将轩辕望的思绪从仇恨中拉回到眼前，“半神之躯也很难轻易修复被破灭之力侵蚀过的创伤，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没法动用半神水平的力量。”

    “另外，我还发现你体内的本源之力已经开始‘转化’的进程了。本来想等你彻底熟悉一阶半神的力量后，再告诉你本源之力的用法，可如今时间紧急，你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老者语气郑重，表情严肃。

    轩辕望点点头，凝神细听。老者讲道：“本源之力，就是组成世间一切能量的、最基本的、两种相反的力量，分为阴与阳。我们的灵力、还有自然中的元素能量，都是由不同比例或结构的阴阳本源之力组合而成的。二阶半神的修炼过程，就是将你体内容纳的灵力完全转化为本源之力的过程。在本源之力的转化比例超过一半之前，你都是没法动用它们的，在这个过程中，你能支配的灵力会逐渐减少，你也会逐渐变弱。渡过了这一段衰弱期，本源之力占比超过一半后，你就可以使用它们了。当你将体内灵力完全转化成本源之力后，就算是完成了二阶半神的修炼，届时，你对元素能量的感知和使用都会更强，在一阶半神时耗费全部灵力能够调动的元素力，在二阶半神时只需要体内全部本源之力的六成左右。”

    “除此之外，直接将本源之力外放，也可以暂时强化身体机能，增强你的力量、速度和身体韧性。但是，一阶二阶说到底只是量变，相当于增加了你体内灵力的总量，而三阶，才是真正的质变。三阶半神的修炼过程，需要你对本源之力有极为熟练的掌控，控制它们在你体内的结构和比例，从而形成‘特殊排列’，然后以你的意志为引，去形成属于你自己的‘道’。这个过程没有任何先例可以参考，全凭自己的理解。当你完全悟到了自己的‘道’后，随着力量的积累和领悟程度的加深，最终你会感知到‘飞升天劫’的存在。如果你能成功引动并渡过飞升天劫，那便会抵达逐神之路的终点。不过你暂时不必想太多，那些还离你很遥远，先着眼于当下，把伤养好。”

    不知是不是轩辕望的错觉，老者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虚幻，轩辕望只当自己重伤在身，有些恍惚。记下了老者所说，他追问道：“老师，您知道‘殛神剑意’是什么吗？”

    “有一些强者，他们自知难以渡过飞升天劫，又不愿让自己的道就这样变成历史的尘埃，便会想办法留下些传承。但是单凭战技、剑诀等方式留下的传承又空有其形，而无其神。为了留下更生动的内容，他们便将自己所悟凝结为所谓的‘剑意’、‘武道’之类的传承。所谓剑意，万变不离其宗，其重点在一个‘意’字，当你的意志与那剑意产生共鸣时，便可以引动其中的力量。当你的意志超越了那留下剑意传承的主人时，就可以完全掌控。不过意志这玩意，相同的人在不同的状态下，也是天差地别。所以你有时也许会掌控的很好，有时却难以把握，这和你自身当时的状态关系很大。总之，随着阅历的增加，你自己的意志会越来越坚定，也就能更稳定地驾驭那所谓的剑意。这些东西，在诞生之初也许并不强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吸收其他力量，进而产生进化。有些存在已久的剑意和武道，甚至会达到神阶的水准。”

    “不过你要注意的是，剑意中是存在传承者的部分意志的。如果你的意志刚好与其产生共鸣，却又不够坚定，或者神魂力量过度衰弱，是会被其支配，失去自我意识的。你所说的‘殛神剑意’，我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但现在时间不够，来不及多说了。你要记住，慎用这股力量，千万不要被其中的意志掌控，失去自我。”老者语速逐渐变快，仿佛是担心说不完一样。

    在轩辕望的眼中，老者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幻了，透过他的身体都可以隐约看到身后的墙壁。轩辕望意识到情况不对，刚想开口询问，却被老者的眼神阻止了。

    老者道：“望儿，先听我说吧。之前为了驱逐那些破灭之力，我耗费了太多力量，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我们以后也未必不会再见。千曜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他的想法，我不赞成他的想法和行为，如果有机会，就算废了他一身修为，我也会阻止他。但毕竟你们都是我的徒弟，我看着他长大，自然感情深厚，实在不忍心对他下杀手。”

    “你父亲是个优秀的人，他的死我很难过。未来的路，没有我们的引导，你要好自为之。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找千曜复仇，我不劝你放下仇恨，因为这对你不公。但是我希望，在复仇的路上，如果可以，请尽可能不要祸及天下百姓。无论何时，你要记得，不要将心思都放在仇恨上。你还有家人，还有未来你可能会遇到你爱的，或者爱你的人，别因为仇恨，忽略了他们。更别因为仇恨，失了本心，让自己成为沉湎于复仇欲望的疯魔。”

    老者的身体几乎不可见，轩辕望焦急问道：“老师，我记住了。将来，我如何才能找到您？”

    老者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最后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当你勘破神路，自然就知道了。”

    轩辕望看着老者刚才坐着的地方，目光呆滞，神色茫然，就如同被抽离了神魂。很快，一股凄苦悲伤的情绪在他心中浮现，但这一次他没有哭，通过几次深呼吸压制下心中的难过后，轩辕望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一直以来，他都是被老师和父亲庇护的小小少年，纵然天赋冠绝古今，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心性。可接连精力父亲被害，老师消失的事情后，虽然内心痛苦万分，但却在短时间内成长了不少。他知道，如今不再有人为自己保驾护航，不再有人引导自己前进的方向，未来的路，要靠自己走了。

    只是，未来的路又在何方呢？如今失去了父亲和老师的庇护，又有云千曜对他满心杀意。和他敌对的，不是别人，而是整个五州帝国的帝王！更何况这名帝王刚刚立下了驱逐外敌、收复失地的不世之功，正是人心所向的时候。某种意义上，如今站在轩辕望对立面的，是这天下！

    轩辕望不禁苦笑，上天给了他旷古烁今的修炼天赋，却又早早将爱护、庇佑他的长辈从他的身边夺走。命运不会无缘无故地馈赠给他什么，一切天赋，说不定都早被明码标价了。少年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消极的想法，如果他没有这般天赋横溢，是不是也不会早早便经历这生离死别的痛苦？

    前路迷茫，命途无光，站在命运拐点的轩辕望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可他却不想就此沉沦，如果他就这么放弃，又如何对得起他的父母和老师。

    逆境中的人总是要有些希望。如果从外界得不到，那便不妨，自己做自己的希望。

    北州·平北王府

    书案前，俊朗的男子单手拿着一封信函，脸上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前来送信的人和之前来通知他驰援东州的人一样，遮住面目，自称天枢。也不知道，到底是天枢有很多个，还是一直都会有作为天枢的人？

    男子将信随手丢在桌子上，抬眼看了看这次的天枢，道：“上次来送信的也是天枢，你也是天枢，到底有几个天枢？”

    “萧王殿下见笑了，这不重要。还希望殿下能够按照帝君信中所提行事。”堂下自称天枢的男子答道。

    “本王若是不干呢？”平北王眉头一挑，戏谑道，“四方封王，不提西州那位，剩下三位说起来是听调不听宣，但实际上都是各管一方，帝城也不会轻易调动。这是历朝历代流传至今的规矩，怎么到曜阳帝君这里，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要调动本王两次呢？”

    “上次驰援东州，殿下没有到场，帝君颇为不满。这次还请殿下三思，总是违逆帝君，纵然殿下修为高强，您远在南州的家人，却总是庇护不到的。”天枢用不怎么友好的语气说着听起来很恭敬的话。

    “威胁？”平北王仍是一副轻佻的表情，没有因天枢的话而动容。

    “不敢，只是忠告罢了。”天枢拱手行礼。

    平北王注视堂下之人许久，眼神忽地变得凌厉。他端坐在椅子上，一股锋锐威严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而出，针对着堂下的天枢。天枢闷哼了一声，身形略微摇晃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你不如上次那位。回去告诉云千曜，这次我会按他说的行动，但你也记得告诉他，别太期待有什么好结果。”平北王收起了那股气势，微笑道，“如果真如他信中所讲，那轩辕望刺王杀驾后逃之夭夭，他大可以广发通缉令，有的是人替他找，没必要本王出手。更何况，我也没有兴趣做他的黑手套。”

    “您应尊称帝君。”天枢强调道。但他抬起头，平北王的身影已经消失，徒留他一人站在屋中。

    天枢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不过也不敢在平北王府造次，便转身离开。平北王此时躺在自己的床上，枕着双手，俊朗的面容上写满了兴奋。

    他喃喃自语道：“这轩辕望有意思啊，孤身一人破了七星帝卫的囚神阵，把七星卫都打换人了。这样的高手，值得我费点力气！”

    “不过在这之前，得养足精神嘛。”随后平北王压下心中的兴奋，闭上双眼。很快，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竟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