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第章 深沉陆侯爷。
“茶园不宜杂以恶木,唯桂、梅、辛夷、玉兰、玫瑰、苍松、翠竹之类与之间植,亦足以蔽覆霜雪,掩映秋阳。”
“唐人顾况《茶赋》云:《雅》曰:“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怜翠涧阴,中有碧泉流。舒铁如金之鼎,越泥似玉之瓯。轻烟细沫霭然浮,爽气淡云风雨秋。”
“美哉此茶,诸公有幸品尝,还得感谢徐侍郎!”
徐侍郎心道,这崔老夫子真会来事儿,这么会抬轿子,不愧肇庆府第一鸿儒。
于是,很自然地接过话头,别有深意地道:
“茶之一途,本来是清心寡欲,陶冶性情,中正平和,今日本官请各位大人来赴宴,想借太簇人日,说人话,做人事。”
“本官为了把人话说到位,把人事做彻底,特地奏请朝廷,请来了吉安候陆侯爷坐镇今天的宴席!”
话音未歇,满堂哗然。徐侍郎抬手虚虚压了压,大家这才安静下来,只听他高声宣道:
“有请陆侯爷入席~~~!”
在徐侍郎的迎请声中,只见从大厅后堂入口处走出来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帅爷,正是吉安侯陆仲亨。
所有官吏赶紧离席,跪地大礼参拜。一时间,被雷得不轻,这位是谁啊,大明平定肇庆府第一人。
徐侍郎为何舍近求远,舍文求武?不去请广东行省布政使司出面,却请来平定两广及云贵的陆侯爷,怕不是那么简单!
一时间,大家惊麻了,预感今天宴无好宴,席无好席,要出事儿,而且要出大事儿!
由是以观,莫不是所有人都被这徐侍郎套路了!?
只见陆侯爷大马金刀的坐到主位上。
陆侯爷脱下头盔,随侍的两位亲卫恭敬接过,托在手上,退步站立陆侯爷身后,侯爷抬手大声道:
“众位同僚免礼,大家不必如此,请一同入席!”
大家闻言,心怀忐忑地自地上爬起来坐回酒桌上,刚才的轻松自在全然不见了。
只听陆侯爷又说道:
“本侯原本正在广西用兵,遵圣上旨意,来此与肇庆府各位大人餐叙,别无他意!”
听到这,大家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胸腔子里。这时,茶点已经撤下,菜品一道一道端上了酒桌。
在徐侍郎向陆侯爷敬完酒后,骁骑尉柴进紧跟着给侯爷满上,一时间所有官吏轮着给侯爷敬酒,气氛十分热烈。
酒过三巡,徐侍郎不急不忙的放下箸,站起来抱拳道:
“各位同僚,陆侯爷平定广东行省已越三年,尤其在肇庆府地界恩加百姓,感戴而立生祠,可见民心归厚,一境承平。”
“可是呢,有些官吏不思皇恩浩荡,州牧百姓,带歪官场风气。”
“今日,当着众同僚的面,我就趁着酒兴,起底那位前知府周坚,作为本乡本土为官者,本该造福一方,却与海寇勾结,淫人妻女,走私朝廷货值,借空印一途上下其手,虚报朝廷税赋。”
“更将前朝旧元贪腐之风,流毒至今!”
“在座同僚,敢说有不知道的吗?”
“如果你等明明知情,却不纠举,少不得顶上一个同流合污之名声!”
“倘若你说不知情,人家恶行几乎已经摆在明面上,那诸位为官之昏聩浑噩,要你何宜于百姓,哪能指望你与朝廷分忧?”
“假使所有的地方官吏,都似你等,成于本土,毁于本土,社稷危矣!”
“陆侯爷平定的肇庆府,有其名而无其实,这种弊政必须改革!”
“ 今日本官启禀侯爷,自卑职出巡肇庆府,暗中探访数月,编得《百官行述》简版,
基本记载了一府一州八县各层官员的德行,呈请侯爷过目。”
说完,徐侍郎自袖袍中取出一书册双手递给陆侯爷。
侯爷接过,认真翻阅起来,一边看一边检视大厅中各品秩职衔官吏,对于一府同知、通
判、漕运、盐运、骁骑尉等主官;府堂、经历司、照磨所和司狱司各主事;州牧与肇庆府各县令,仅从朝服上他都能分辨得清楚,对这些官吏所处职位再熟悉不过。
看完后合上册子,陆侯爷先拿眼神深深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首的骁骑尉柴进,柴骁骑尉
赶紧以军礼站直身体,酒意全无,一脸愧疚地道:
“卑职有负大帅所托,没能引领肇庆府风气之先!”
陆侯爷一字一句地道:
“着你留守此境,一者考虑你冲阵伤残,又年过天命,当涂掌事肇庆府地方军务与治安,作为镇守地方的武将,更兼监督知府及一众官吏之责,所担干系不轻啊!”
“你是怎么做的,暂且不议,本侯自是会给你一个公道的说法!”
陆侯爷抬头看向大厅一众官吏,大家早已没了饮宴的兴致,一个个如泥塑木雕似的堆在板凳上,等候这位勇冠三军的侯爷说话。
侯爷举着手中的《百官行述》,不怒自威地道:
“肇庆府原本作为两广兼顾之地,扼山川之要,枕岭南之雄,大有作为,可你们是如何糟践这好山好水,鱼肉百姓的!?”
说完,看向与自己同坐一席的两位同知林光第和王伯宕、通判官卢开愚、漕运官许之远、盐运官林度,两眼瞪着他们,道:
“除林同知来自番禺外,你们四位都是本土官吏,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林光第同知见状,赶紧离席跪伏在地,高声喊道:
“卑职有罪,请侯爷责罚!”
“卑职与王伯宕同知分掌肇庆府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趁职务之便,使同知蒙尘,罪该万死!”
林光第同知当着所有肇庆府地方官吏的面,将自己所犯罪愆主动招供,揽罪上身并无与其他官吏的相护牵扯撕逼。
徐侍郎在一旁听着,觉得跑偏了,有些变味,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个林光第同知明明与知府周坚,漕运衙门许之远,盐运衙门林度,海寇牵扯很深,但他只说自己的罪愆。
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一时还未回过味来!
因有朝廷派来的陆侯爷坐镇审理,他这‘小官虾’也没有置喙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