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第章 四面皆埋伏。
“本官每次海漕一离岸,就得很用心的做足各种功课,宗旨只有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嘿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变相的把朝廷公有的化为官吏个人私有的,嘿!玩得花妙一点就可以了,不耽误老子作这芝麻官,从上至下都这样,又不差老子一个!”
“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一股中饱私囊的‘潜流’,毫不夸张地说,自旧元到现在的漕运衙门就是一个贪腐的污龊集团。”
“尤其手上捏着官府盖戳的空白官文,更是助长了这种风气的盛行!”
“这也是为何从旧朝一直沿用至今,所有官员舍不得丢弃,用得麻溜的一个根本原因!”
司储大人说着,狠狠一仰脖子,把闷干的空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凿。
“老子本不想这样做,奈何人家都在染缸里泡着,你不做岂不是显得很另类,人家能放心用你?是吧!”
“你是不知道,除了这些,在漕运过程中,还有另外一条利益线呐。”
“按照规定,每条漕舡上除了舡主外,另有两个伙计,护粮官兵稍不留意,这三人就会在事先约好的窝点把整包整包的米盐推入海岸边,躲在不远处的人立刻就接应走了!”
“万一打湿了也不打紧,洗洗晒干了,再转手卖出去,日积月累,数量十分巨大的好吗!”
司储这货在这里吐槽不打紧,倒是打内心引发了徐听雨的怅触,慨叹道:
“先说打天下难,这管天下,比打天下难太多太多了好吧!”
“司储大人,你说旧朝的这些操作,为什么这么有生命力,谁都不想去改变,为什么就没有朝廷命官主动上表提请革除弊政?”
“是真的认为它节省了宝贵的时间吗?”
“是真的认为它没有任何人为操作的漏洞吗?”
“是真的认为它能精兵简政为朝廷减负吗?”
“肯定都不是,为的只是替自己留后门,在朝廷身上养肥自己这只虱子,这个倒是真的!”
“这损公肥私多好的事儿啊!但凡进入到这个圈层的都尝到了甜头,雨露均沾!”
“谁说谁傻呀,脑抽都不带这么抽的!”
“在他们眼里,这哪里是弊政,这分明就是致富的康庄嘛!”
“手握公权力,没了敬畏之心,啥事做不出来?!”
司储大人买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你说的都对,那又如何?”
“一开始吧,我跟你一样,也想做个本分老实的清官,奈何几年毒打下来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就是一条一丘河,你只有跳进河里,河水才会流过苟苟营,你想在十里花场有浑名,就得未曾开言先转腚!”
“把自己粉饰得勾阑从来扮高雅,你就能如鱼得水了!”
司储大人忽然一拍额头,一副人间清醒的样子,说:
“公子爷,其实,本官先前说得还不是全部,还有更讽刺的,连那些个运输漕粮的苦力车夫也是很会玩盗米一类的游戏的!”
“他们虽然无法将整袋米扛走,但却发明了一种特制的盗米工具,即一头尖一头粗的喇叭状盗管!”
“车夫身体前倾一边往前推着米,一边悄没声的将事先绑扎在腰腿上的布口袋上的盗管。趁押运兵丁不注意把尖细的那头插进米袋,利用车架上的米袋与腰腿之间的落差,将米溜进袋子里,而且被逮住的情况是很少发生的。”
“真是财帛动人心呐!在发财致富的道路上个个都是人才!”
“这些车夫他天天干着推米的活计,每天能用这法子偷个一升八合米的,也是成就感满满哒,架不住细水长流啊是吧!”
“有人算过,漕米一石从咱们南方,沿海岸运至应天京城,如果本值五两,而把那些沿途组织的官吏的俸禄、车舡运费、偷盗损耗、税收及半路走私等合计起来,比米的原价要高三倍多!”
徐听雨一听,心里边那个火吖,呼呼的见风就涨,压不住的烧,嘴里带着酒气儿狂飙道:
“妈妈匹,听了司储大人你一番话,老子忒么不是滋味,这耳不听心不烦呐!”
心里边更是吼吼道:
“这不告御状恐怕都不行了!”
“刚才司储这货,只说了别人如何如何腹黑下头!”
“还没说他自个在这一烤串儿上,撸着的那些个坎精呐,要是抖抖包袱,这一串儿上,还指不定怎样的污眼睛呢!”
“如此,不难想象,海漕给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行省的百姓带来了多大的负担,而且这种负担年复一年,比起天灾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那由此联想到运河途经的行省呢,我滴妈吖,姐不敢想,细思极恐!”
“咱大明洪武二年于清江浦设清江、卫河二厂,督造漕粮运舡,工部单尚书还差工部都水司要员督理其事。”
“姐要记得没错,用于运河漕运的舡只,舡厂大都设在淮安府的山阳县地界,舡厂鳞次栉比,每年造漕舡将近六百多只,花费白银近三十万两。”
“大明开国运这几年,南边的福州,造舡业也同样发达、航海技术更是先进的一匹。”
“洪武元年至今,短短六年多时间,福州长乐县地界的太平港作为漕舡停泊基地,这里面更是包括开赴西洋的福州福舡。”
“这造得越多,岂不是亏得越大?”
“不行,姐既然知道了这事儿,得想法子把这毒瘤切掉!”
“这两处地方造舡的物资采办红极一时,舡厂附近很多经营钉、铁、油、麻等造舡物资的商行宝号由此火出了圈。”
“以淮安河下为最多,河下的粉章巷、竹巷、绳巷、打铜巷、钉铁巷等,也因此而得名。”
“福州长乐县地界,也毫不逊色。”
“海漕自广州府香山、东莞、高州、潮州至福建南靖(漳州)、嘉禾里(厦门)、延平(南平)、福州、温州、台州、宁波海岸线设置漕粮。
储于水次仓常备,来年根据需要由此出海运京,于各行省周转,朝廷命工部官吏于各处建水次仓仓厫二百二十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