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第章 闻声为国筹。
大早上的,左相国李善长正在相府后花园,思索着北方粮饷筹措的事宜,大总管走上前来禀报道:
“启禀相爷,一连三日整个应天府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一件灵异奇特的事情!”
左相国知道一般的事儿,大总管是不会来他耳边絮叨的,于是驻足道:
“噢,什么事,说来听听!”
大总管就把土地神告状这码子事儿,从头至尾述说了一遍。
李相国闻听大为吃惊,他可是在圣上最势微的时候就追随左右的,马上就嗅出极不寻常的内味了!
以他被圣上称为‘在世萧何’的政治敏锐度,心下略一思索,很通透的就联想到了一件极为秘辛的事儿!
这可非同小可,以圣上的脾气,说不定一个革政的大爆点马上就要到来,必须得摆明政治正确的态度,着手处理此事,为圣上提前布局。
他立马吩咐总管道:“今晚在瞻园安排一个包间,我们主仆二人,亲自去听一话!”
“好的,老奴这就去办!”
三月的江南,天气黑得较早,才刚酉时初刻,早已是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防风大宫灯,高高挑在屋檐廊柱上,把热闹祥和的气氛衬托得和乐而纯朴。
瞻园的门楼处更是气象不凡,牌楼前迎门两个大青铜麒麟,威武祯祥,八盏大宫灯两边悬挂,放着暖色的柔光。
这时,在坐落于瞻园一处的瓦舍里,来听书的达官贵人,早已是座无虚席。
正中间的雅间里,李相国身旁的茶几上,精致地摆放着上好的香茗,几碟花式点心和几样珍稀水果。
李相国端坐着,似是根本无心去品尝这些,脸上反而隐隐透着一丝忧色。
而这时,话千古早已经坐在了说书的书台上,他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身着昑衫,盘领、右衽、宽袖过手,襟长去地一寸,稳重端方。
一长桌,一折扇,一醒木,利利索索的,今儿个倍儿精神,倍儿兴奋
只见老先生一拍醒木,登时满场鸦雀无声,他清了清嗓子开场白道:
“列为听官老爷,老朽今日话一出土地神告状的灵异奇特故事!”
“话说自宋末以来,近三百余年间,人神两界动乱不堪,‘田园久芜胡得归’?”
“土地神流浪人神两界无祭祀之所,本想着在神界要回土地庙遗址,但状子递了千千万,就一直没有然后。”
“今我大明,人皇伯(ba)天下,圣上龙行万里,社稷复兴,文明赓续!”
“土地神便想到把状子递到人皇治下的人界。”
“······”
“······”
“······”
随着书段子一段一段往下铺陈,相国李善长是越往下听,越坐不住了,脸上的黑线堆得横七竖八,心里边后悔不迭道:
“本来还想着往后压一压整顿吏治的事,看来已经火烧眉毛了!”
“幸好大总管把这事儿及时禀报了自己,还有点儿时间让我这个首辅之臣提前筹划!”
“这一旦稍有疏忽,上达圣听,圣上问臣等,却是不知起因,不知过程,不知后果。”
“接下来会怎样?以皇上的圣明,何止是龙颜大怒哇!”
“我勒个去!想想都脖颈子发凉!”
“记得昔时荀寅就因这一问三不知,不受陈成子待见,吃瘪流浪在外!”
“殷鉴不远,我要是步其后尘,肯定失信于圣上,治自己一个‘柱国有失’的罪名算是轻的了!”
想到这儿,老相国哪里还听得下去,火急火燎的催促道:
“走走走!赶紧的!”
主仆提前退场,急急回到相府,立马召集手底下一帮得力干吏,一脸肃厉的吩咐道:
“大总管你亲自出马,青衣小帽倍道而行,巡行十三司中京畿左近的两江地界,限明儿一早务必到达苏州府衙境内的三山。”
“你每三个时辰飞鸽传书一次,详细禀报地方官吏布政情况,本相要掌握第一手真实资料!”
“重点盯住那县令和知府的一切举动,不得有误!”
“时间紧急!你赶紧出发吧。”
李茂才从未见相爷如此紧张过,一脸凝重地接过令牌,领命疾速离去。
当把总管打发走,李善长额头还汗珠儿淌成了溪,他拿起手巾搽了一把,心里兀自在犯嘀咕:
“到底来不来得及有时间让我准备好预案,这心里实在没底,整个应天府铺天盖地已经形成了舆论风口!”
“迟则十天八天,快则三五日,这事儿指定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想到这儿,他安排文书管家李子儒,准备文房四宝,着手草拟地方官吏名册诸事宜。
又特别将名册分为‘旧册’和‘新册’两部分。
旧册特指旧朝顺位的官吏,重点察其风评,廉明、亲民、善治等政声。
新册特指洪武帝各路元帅下辖的新任地方官吏,重点考察其战绩、治兵、治民、德政等功绩。
相国李善长亲自参与地方官吏考绩的大纲草拟和审定,经过众位大儒反复斟酌,将呈报圣上的折子定名为——
《布政新策》
他要抢在五城兵马司和所有大臣前面,把这份功劳拿到手,等到圣上闻到风声,在朝堂上问起来,他有问有答,多得劲儿!
也不堕了他作为左相国股肱之臣的名头。
不过,他最希望的结果是,自己能在朝堂之上率先奏报此事,身处庙堂之高,这里面的窍要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
三月中旬的天气,三阴三阳,昼夜均平。
卯时刚过,一堆稚童就窝在路边玩起了泥巴儿戏,一个个撅着屁股蛋子,深埋扎着布条的丸子头,紧盯在地面画好路线和各自防守的格子上,三方斗战正酣。
小胖墩用沾满湿泥的小手,搽了一把鼻涕,浑不在意脸上糊着的泥印子,据理力争,与另外两方吵得面红耳赤:
“说好的翻三次车才算输了!”
“我才翻了两次,还没输彻底好吧!”
“凭什么就要打烂我的泥胖子?”
另一方长着一对大眼睛的稚童道:
“我们的车辙儿都已经沿着路线,无限接近县衙后门了!我们才翻一次车!”
“对呀对呀,你看看你的,车在半路就已经翻了两次!”第三方的稚童立即附和。
“不打你的打谁的?”
“打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