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海棠依旧笑春风
长安 暮春
萧珺璟带着念卿三日后终于抵达长安。街道两旁的商铺，酒肆同七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曾经的叶府换了主人，残败萧瑟早已不见，琉璃瓦在春日的暖阳下泛着金光。门口一堆石狮子虎虎生。萧珺璟抬头只见匾额上书写着秦府两个大字。
萧珺璟一愣，心头百味杂陈，默默感慨道，物是人非事事休，几家欢笑几家愁。
念卿发现了萧珺璟的异常：“将军？”
萧珺璟回神，把目光从秦府上移了回来“没事，走吧”
念卿瞥了一眼秦府，这宅子也就是气派了些，也没什么了不得啊。在回神时萧珺已经走了很远，念卿赶紧追了上去：“将军，今夜咱们是歇在官驿，还是找家客栈”
圣上其实赐了萧珺璟府邸，可是他从来没有回来过，自然也就没办法住人了
萧珺璟不假思索：“住客栈吧，等明日我上了朝再做打算”
念卿听完，跑到萧珺璟前面，牵过萧珺璟手里马：“将军，那你看看咱们住哪家合适”
萧珺璟将缰绳递给了念卿：“哪里都行，你看着选就是了”
他常年行军打仗，荒郊野外都睡过，对于住宿的条件没什么好挑剔。只要能遮风挡雨，山间古刹也是住的的。
念卿的了萧珺璟的话四处张望，最后选定了一家名叫状元楼的客栈。既能住宿又能吃饭很是方便。
二人刚来到客栈门口，机灵的伙计就迎了出来，十分有眼色的将两匹马牵了过去：“二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念卿立刻回应道：“住店”
伙计笑的合不拢嘴：“那二位里面请，小的先将马牵进马厩”
念卿笑意堆满脸：“那有劳小哥了”
伙计笑着应一句哪里，就牵走了马匹。
萧珺璟同念卿来到店内，要了一间上房，又要了些酒菜和热水，就上了楼。一切收拾妥当，许是近乡情怯，萧珺璟在榻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睡在外间的念卿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轻声询问：“将军？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珺璟翻身的动作轻了些，躺在榻上没再动：“可是吵醒你了？”
念卿揉揉眼睛：“没有，第一次来长安，有些不习惯。将军可是要些温水么”
萧珺璟撑起身子来：“也好”
念卿披上衣服，倒了一杯水拿给萧珺璟。见他一饮而尽，又将杯子拿了出去。
萧珺璟坐在榻边，侧头看见了从窗户漏进来的月光。心念一动。穿上衣服起来朝门外走去。
刚躺下的念卿见萧珺璟要出去，坐起身来：“将军，你要去哪？”
萧珺璟淡淡道：“出去走走”
念卿慌忙穿上衣服：“将军我和你一起去”
萧珺璟看了一眼念卿眼底淡淡的乌青：“罢了，你好好休息”
念卿坚持：“反正我也睡不着，就当散心了”
萧珺璟淡淡一笑，没在拒绝，来到柜台，同睡得迷迷糊糊的伙计要了两坛酒，来到马厩牵上马，直奔城外而去。
萧珺璟骑的很快，半个时辰就来到九曦山下。
念卿借着月光四处打量了一番，除了青山石头，别无他物：“将军，这是哪里啊？”
萧珺璟下马，沿着一条小路走朝南面了过去。念卿紧跟其后。一炷香后，念卿眼睛一亮。差点惊呼出声。
那是一大片海棠花海，花开似粉雪，如火如荼。你挨着我，我挤着你。熙熙攘攘极其热闹。整个长安城的春色皆在这方天地之间。清辉静静倾泻，将这整片花海衬托的如梦似幻。
萧珺璟来到一棵海棠树下，伸手轻轻抚摸枝头上的海棠，目光幽深。韶华流逝，多少朱颜变白发，人相聚又离开，而这海棠千百年如一日，每逢春季就会极尽人间好颜色。
岁岁年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理智告诉萧珺璟云卿离开是对的，自己有限的生命能看几回海棠花开，而他却似青山亘古不老，终年苍翠。所以这离开也是好的，让他不必见到自己衰老的容颜，松弛的皮肤，爬满皱纹的双手。可心却那么疼，时刻提醒自己，你没有那么洒脱，你的私心还是希望
萧珺璟死寂的眼底泛起波澜，目光认命般的悲凉，唇角似笑非笑。在海棠树下坐了下来，身体松散的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拿出酒坛，抬头饮了一大口，酒水弄湿了衣襟。月光映出一身落寞。
念卿完全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将军，这是什么花&34;
萧珺璟无悲无喜道：“海棠”
念卿定睛看了一眼萧珺璟，总觉得自己将军不是那种风花雪月之人，好奇道：“将军怎么知道这？&34;
萧珺璟冷清道：“我曾是家奴，陪着主子来过”
念卿张大了嘴巴，这些往事从未听将军提过
萧珺璟自言自语道：“也曾在这遇见了光”
念卿顺景福至心灵：“人生相逢自有时，将军，不必挂怀”
萧珺璟笑的苦涩：“本就是殊途，怎能同归？不若不相逢，余生余生自不必挂念”
念卿看着自己将军落寞的身影，心间难过：“将军”
萧珺璟垂下目光，手掌覆在心口：“可我舍不得”
萧珺璟显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特别是如此脆弱的一面。念卿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仰头望向玉盘，乞求道，白公子你在哪啊
山盟不在，锦书难托。明月不会给任何人答案。它只是静静看着红尘中痴男怨女，爱憎别离。萧珺璟不再说话，不停地往嘴里灌酒。辛辣的酒水入喉，逼出了藏在眼底的眼泪。
念卿在一旁看着很是心疼，冲上前去，想要宽慰。可话到嘴边他没说出口。此刻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他只有默默的站在萧珺璟身旁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坛酒还没有打开，萧珺璟就彻底的醉了过去。念卿想扶起萧珺璟回客栈休息。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将萧珺璟扶上马背，最后只得在海棠花下睡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