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落白往事6
云栀想的确实没错。
在云晚嫣身边的记忆,还只是开始。
后面的半个时辰,云栀犹如看戏曲一般,将两人间发生的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就比如,三个月后的某日,云晚嫣忽然发现凤落白不是普通的狐狸,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凤落白丢了出去。
又比如,为了哄云晚嫣开心,休养好的凤落白在第二日又化作红狐,给云晚嫣叼来许许多多的灵石和珠宝。
其中有一两块灵石,云栀还觉得分外熟悉。
云栀仔细回想,意外发现那是无上秘境中,玄天用来垫桌子的石头——
无上秘境中应有尽有,云栀记得自己曾在里面修炼时,玄天常常会觉得小木屋内的桌子不够平稳,那日云栀本打算做个木塞垫着,可玄天却罢了罢手,从小木屋的角落取出一块漂亮的紫色石头。
云栀隐约记得那紫色石头价值不菲,若是在问剑宗山脚下的珍宝阁购买,恐怕也要花上好几万的灵石。
看到这里,云栀忽然想明白了,
敢情玄天用来垫桌子的石头,就是凤落白当初送的。
云栀的目光再次落到凤落白身上。
她倒是想看看,在魔域叱咤风云的尊上为了爱情,还能做出什么举动。
又是一日晴好。
昨日送礼无门,被关在外面的凤落白收拾一番,又寻了一堆赔礼上门。
日光朗朗,雅致的私宅前,漂亮的红狐小心翼翼地将一些奇珍异宝叼到门前,他抬起爪子叩响门,声音方落不久,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便从中走出来。
那女子生得一张圆脸,细长的头发被挽着简洁的双丫髻,皮肤白皙莹润,瞧着十分可爱。
她低头瞧见趴在门前的红狐,眉梢一抬,黑眸中似有惊喜:“你就是云姐姐说的红狐狸?”
“你这狐狸,生得倒真是好看。”
粉衫女子笑盈盈的,她蹲下身,刚想抬手去摸它,红狐便旁边一躲,冲着粉衫女子呲了呲牙。
粉衫女子似乎被唬住了,她飞快地收回了手,细眉拧紧,嗔怒道:
“云姐姐说的是假的,她说你脾性很乖,如今一瞧,看来是云姐姐哄我的了。”
粉衫女子低下头,等瞧见地上那一堆价值不菲的珠宝玉石,眸中划过一丝讶异。
“你这是送给云姐姐的?”
“喔,昨日门前的那些,都是你叼过来的?”
粉衫女子啧啧称奇:“要不是云姐姐和我说你只是普通的狐狸,我还以为你成精了呢。”
说到这里,粉衫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看向狐狸,圆圆的杏眼闪了闪,像是在可惜:“不过呀,你这送晚了。”
“云姐姐昨夜把宅子的地契交给我,便出去云游了,没个一年半载,恐怕是回不了的。”
“你这些珠宝玉石,还是叼回去,下次亲自送给她吧。”
粉衫女子笑得可爱,她折身要去关门,怎知红狐忽然化作一个高挑好看的青年。
青年生得俊逸,唇红齿白,他着一身红衣,热烈如火的颜色将他衬得更加好看。
粉衫女子只觉得一阵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刚转过身,就被青年拦住。
“你可否告诉我,她去何处了?”
粉衫女子看着青年,顿时有些发愣。
“你…是那只狐狸?”
凤落白默不作声。
粉衫女子瞧着他的反应,顿时恍然大悟。
“我就说云姐姐怎么忽然走了,原来你不是普通狐狸?”
“你骗她了?”
粉衫女子好奇地探出头,见凤落白不怎么搭话,她了然一笑,道:“不说就不说,我告诉你便是。”
“云姐姐往北走了,我也不知道她要去中域还是去北域,她昨天夜里走的,你现在出发,兴许能追上。”
凤落白抿唇,他低声道了句“多谢”,转身就要走。
粉衫女子瞧着他决绝的背影,连忙喊住:“诶,走归走,你得把东西带上啊。”
“这些东西,我不能收的。”
凤落白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女一眼,然后抬起袖子,将那些奇珍异宝悉数收起。
粉衫女子望着凤落白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能化成人形的狐狸,到底是什么魔鬼修为。”
她背过身,重重地关上门。
云栀望着粉衫少女的动作,总觉得有些熟悉。
那个女子,是阿娘年少时的闺中好友吗?
云栀来不及多想,眼前的雅致小宅院便化成细碎的光影。
再睁眼时,已经到了深夜。
云栀早就适应了这种变化。
“阿嫣,你别生我的气了,行吗?”
“阿嫣,你理理我。”
卑微中带着几分诱哄的嗓音从前方响起,云栀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
她下意识抬眼,刚好瞧见亦步亦趋、跟在云晚嫣身后的红衣青年。
“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你的。”
“我只是……怕你厌恶我。”
三个月的时间,凤落白早就将云晚嫣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
他知晓云晚嫣吃软不吃硬,所以姿态放得极低。
云栀听着他这小心翼翼的语气,不免在心底悄悄地“咦”了一声。
这才三个月呢。
云栀听着凤落白的语气,一时无法将他与自己之前看到的冷酷尊上联系起来。
“我没有生你的气。”
凤落白这语气果然有效,原本步伐匆匆的少女停住脚步,她回眸望着身后的青年,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无奈。
“我只是有事。”
云晚嫣不冷不热的语气噎得凤落白说不出话。
他喉结滚动,语气有些无措:“可若是有事,你也可以说与我听的。”
“自你发现我不是普通灵狐的时候,你的态度就”
凤落白的声音低了几分。
云晚嫣闻言,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你别误会。”
“我对人对事,都是如此的态度。”
“我没有觉得你欺骗我,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怀恨在心。”
“只是我觉得,你我缘分已尽,当初带你回家疗养,也只是想给我的小灵兽添个玩伴。”
云晚嫣养了玄墨,那小蛇平日里总是不爱出来,整日除了吃便是睡。
云晚嫣以为将这小狐狸带回去,能让玄墨活泼点,怎知这小蛇连无上秘境都不愿意出,整日就只知道待在那小灵潭里睡觉。
最重要的是,玄墨一开始便不喜欢这只被无辜捡来的小狐狸。
刚捡回来时,云晚嫣本打算好好养着,虽然是条没灵智的小兽,但云晚嫣还算喜欢。
所以在照料小狐狸的时候,云晚嫣难免会多花些心思。
只是,云晚嫣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出这小狐狸不是自己以为的普通狐狸。
不是就算了,这狐狸还能化人。
云晚嫣实在是有些幻灭。
就现在而言,她还不能将眼前的俊美青年和那养得油光水亮的狐狸联系起来。
实在是太违和了。
云晚嫣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凤落白见状,连忙关心道:“阿嫣,你怎么了,你是不舒服吗?”
云晚嫣也不客气,直接道:“你太聒噪,我头疼。”
凤落白立马噤了声。
云晚嫣见他沉默,水润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满意。
她转过身,抬手扯出一张传送符,作势要撕破。
然而云晚嫣刚有动作,身后的青年便赶紧伸出手,将云晚嫣纤细的手腕一把握住。
“你又要用传送符?”
凤落白的语气有些委屈。
“你想去何处,我带你去便是。”
“阿嫣,我寻了你许久,你能不赶我走吗?”
凤落白长睫垂下,俊逸的面容因为可怜兮兮的神情,而染上几分让人心动的破碎感。
云栀在心底啧了一声。
没想到堂堂魔尊,在撒娇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看来,在云晚嫣面前的凤落白,才显露了真实的性子。
毕竟云栀接触的凤落白,似乎和阿娘当年接触的差不多。
只是,相较于面对云晚嫣时的状态,面对云栀时候的凤落白,难免会疯了点。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面前的两人。
只见一身雪衣的明艳少女皱眉看着凤落白握住自己的手,她盯了半晌,终于忍受不住:“凤落白,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凤落白摇头。
“那你不能回你自己的家吗?”
家。
凤落白听见这个词,一时有些怔愣。
一些模糊的印象在脑海中闪过,凤落白眼底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疑惑。
云晚嫣瞧见他眼底的神色,心中多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没有家吧?”
云晚嫣将凤落白上下打量了一圈,试探性开口:“话说,像你这样能化形的狐狸,属于妖族还是其他族?”
她抬手托住下巴,目光落在凤落白的脸上:“我听闻妖族的青年容貌多昳丽,你要不要去妖族找找你的家?”
云晚嫣不是没有见过妖族。
在那些宗门山脚的繁华街市中,常常会有不知名的小巷,那里丝竹环绕,日日都有身段妖娆的妖族少年出来揽客。
云晚嫣的目光愈发神秘,凤落白看着少女逐渐变味的眼神,心里无端升起一丝怪异。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的家,应该不在妖族。”
“只是,我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
云晚嫣有些不乐意:“那你就要跟着我?”
凤落白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我要报答你。”
“世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凤落白还未说完,云晚嫣便抬起手,给了他一个时效极短的禁言术:“停!”
“不是,那是世人说的话。”
“你不是人,你只是一只狐狸。”
“狐狸不需要遵守我们人族的法则。”
凤落白垂眸看了她半晌,等禁言术失效,才道:“我在人族的地域,就应该遵守人族的法则。”
云晚嫣抓住重点:“那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想想,你作为一只狐狸,怎么来的人族?”
云晚嫣的话问住了他。
他困惑地看向云晚嫣,低声道:“我也忘了。”
“之前的事,我都忘了。”
“我只记得,自己醒来时,就被捕兽夹关住了。”
凤落白确实想不起来。
他休养了三个月,虽然恢复了大概,但对从前的记忆还是有些想不起来。
云晚嫣听见凤落白的话,秀丽的眉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
不仅是云晚嫣皱眉,旁观者云栀也跟着皱起了眉。
“失忆都算是话本子当中十分老套的情节了吧。”
云栀嘀咕完,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梦。
也对,她所在的地方,原本就是话本子。
只是在那个梦里,云栀和她的阿娘,都是唐家嫡女修真路上的垫脚石。
云栀想起旧事,心中便有些难受。
她将脑袋中的想法甩出去,注意力重新落回幻境上。
“我无处去了,你可以让我跟着你吗?”
“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凤落白低下头,潋滟的眼眸凝望着眼前的少女。
云晚嫣罢了罢手,败下阵来:“随便你了。”
凤落白唇角微微翘起,红宝石的眼眸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愉悦:“那你说好了,不许偷偷走。”
云晚嫣想也没想,便开口拒绝:“看我心情。”
再往后的情节,云栀不用看,也能猜出七八分。
无疑就是凤落白喜欢上她的阿娘,而她的阿娘却心系天下,对凤落白无意。
至于她,兴许便是她亲爹和她阿娘无意之下的结晶。
云栀不敢将自己定义为爹爹和阿娘的爱情结晶。
她只是,在看见年少时潇洒快意的云晚嫣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若是没有她,阿娘应该能快活地走遍天下吧。
如若没有她,兴许阿娘也不会去凡俗界。
那么,她的阿娘,会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阵法师,而外祖父也不用和她天人两隔。
或许,等她修得圆满后,便能回到那什么神界,成为新一任至高神。
云栀的思绪又乱了起来。
她望着眼前渐渐模糊的光景,太阳穴又开始疼了起来。
大脑一片混沌,阵阵晕眩感从头后方袭来,云栀有些难耐的低呼出声。
许是那眩晕感太过强烈,云栀一个没站稳,竟跌到在地。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有丝丝缕缕的魔气蔓延至她的裙角,然后潜入她衣衫内,慢慢攀上她的皮肤。
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云栀的呼吸不由得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