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下宴席终有散,缘分已尽未可知(一)
“你怎么来了?”陆昂回过神来,收拾心情,像没事人一样说道。
“自然是来看看你。”说着将酒递给陆昂,“以前我从来不觉的酒是个好东西,只觉得它喝多误事,平时小酌又是无病呻吟,平白矫情,后来才发现,它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陆昂笑着接过酒,坐了下来。“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喝酒便是你带我喝的,你那个时候就说,这是天下最好的东西。明明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可是总是让我觉得你是兄长。”
“是呀!白云苍狗,转眼间你我又长成了大人。”司徒煜桥感慨着,举起琉璃酒杯碰了陆昂的酒坛。
想着初见陆昂,自己只有五岁,被家人抛弃,是陆昂遇见他将他带到陆府,成为陆昂的伴读,后来他脑子好用,便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八岁时入书院,成为书院里最小的学生。后来陆昂也来了书院,带着年仅十三岁的自己第一次喝酒。
“子昂,你我相识多年,我最是了解你。苏姑娘对你有意,我希望你此生不要错过,以免后悔。”
陆昂闻言,举起酒坛的手瞬时定住,眼底泛起波澜,他现在也不能明白自己对苏琼是怎样的情谊,是爱情还是只是失去得力干将和朋友的不舍。“世上姻缘自有天定,她远离战事纷争,对她来说是好事,而我终究是要为天下和平而战,实在不知能否身全。”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如你所言,一切皆由天定。可旁观者清,我能做的,也就是将这一切如实告知你,以防你当局者迷,至于如何选择终究还是靠你自己。”司徒煜桥说着抿了一口酒盅中的酒,又说:“刚才你即说为天下和平而战,可是我刚到大邺不足半月,就以见到这大邺从上到下种种不堪。上至君王藐视生命,下至任何一个稍微有一点权力之人,便要拿起手上那一点的权力高高在上,与他人行不便。而手无寸铁的百姓呢?他们的血泪要如何去伸冤,他们的无知又有谁能去拯救?子昂这样的天下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陆昂长吁一口,司徒煜桥说的他不是不知道,当看着自己昔日同窗死在自己面前,当看到不管自己如何在战场上厮杀,也守不住一方太平,止不住这天下的战火,他何尝不痛心疾首,所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胜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他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解甲归田,可是又不够豁达。“邺帝对我有知遇之恩”
“好一句知遇之恩,以你公子昂的本事,尽管没有邺帝也会有梵帝,风帝甚至是北朝的景徽皇帝。你如今为何竟自欺欺人起来了?”司徒煜桥揭开他一直不愿承认的,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你只是不甘心,你只是还对他们抱有希望,可是子昂你出去看看吧!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欲望不灭,战事不止;人心不慈,万物不生。”
“阿煜,你可否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知道只要你想隐藏踪迹便谁也发现不了你,可是为何你来了大邺以后却如此高调的恨不得人人知道你在何处。为何你会知道苏琼在雪居,还有你给我的账簿”陆昂最终还是忍不住质问
“子昂,若是有一天,你我兵戎相见,你也会用你的剑指向我吗?”司徒煜桥抬眼瞧他,神情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我说过,我此生只为救百姓于水火,我只愿故国国土再无硝烟,边境再无戎狄来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天下人人能得个公平。所以我不会成为任何一个人的谋士或者门客,若果说有那么一个人让我心甘情愿如此,那个人只会是你。”
“阿煜你?”陆昂瞳孔放大,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的男人。
“我来大邺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特来向你辞行的,我必须赶在邺帝反悔之前离开。”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陆昂
“不知道,但是你若是想来找我的话,可以去风陵渡的往生堂,他们堂主与我有些渊源,你去了他们自会告诉你如何找我。”司徒煜桥说着将一块玄铁羽毛令牌交到陆昂手上。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望舒给长灯收拾好了行李,王顺套好了马车,无名也早早的牵着马在旁边等候。
陆昂给长灯准备很多风陵渡的特产小吃,让她拿着路上吃。
“还是阿哥了解我,知道我贪吃。”长灯笑着接过陆昂副将递过来的足足十箱食盒。
“我没什么可以给你,就是每每你来信,都说祖母不准你吃医师嘱咐以外的吃食,想着你这贪吃的性子,被鞠了这么久,定是相当不易的,于是便将这风陵渡的吃食全给你买来,够你吃上许久。”陆昂笑着宠溺的说道
“阿哥,姐姐当真走了吗?”长灯小心翼翼的问,她能看出苏琼对陆昂感情不一般,但是确实在不知道陆昂心中所想。
“不错,今日卯时不到便离开了。”陆昂拳头紧了紧。黯然神伤的说道。
“阿哥不必忧心,姐姐最是聪明,定能保全自己。时候不早了,吱吱也要走了,阿哥你一定要多保重,不管吱吱去往哪里,都是记挂这你的。”
“去吧!”陆昂摸了摸长灯的头
“陆兄后会有期!”无名右手握拳左手执掌,向陆昂行礼。
“无名兄,此去天高水长,多保重!此外,吱吱虽不是我一母同胞,却也是我看着记挂着长大的妹妹,还望无名兄一路能护她周全。”陆昂也向无名行礼。
“陆兄放心!”
辞别陆昂,长灯他们便出了风陵渡,一路往南而去。
“姑娘,怎么我们走的时候没有见到你的先生呢?”望舒在得到长灯允许的情况下,打开一个拿着红薯干吃了起来。
“阿哥说先生也已经走了。”长灯嘟着嘴失落的说着
然后又示意望舒将零嘴给王顺和无名一个,王顺早已习惯嘴巴一张,边吃边赶马车,无名却冷面拒绝。
“啊?那为什么没有来找姑娘辞行?这次,我瞧着这煜桥先生也不像姑娘往日说的那般,与你亲厚呀?不仅如此,还有些烦你!”望舒边吃边说
“胡说,先生做事岂是你等能看明白的?姐姐不也没有跟我辞别,他们一定是怕见了我便舍不得了。再说了先生最是崇尚儒学,我如今长大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相处了。”长灯嗤了望舒一鼻子。
望舒轻轻轻轻的抿着嘴,不认可的点了点头,一手拿着红薯干,一手掀开车窗帘,看着无名警觉的在旁边骑着马观察着周围,只觉得他过于紧张,“万俟将军!”
无名闻言向马车走进一些,“望舒姑娘怎么了?”
“没事,就是我突然想到了我们突然走了,帝姬怎么办?”望舒说着,其实她早就想问无名此事,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长灯闻言也才想到这件事,“对呀将军!我听阿哥说还是永安帝姬向邺帝谏言,邺帝才放了先生的。”
“林姑娘放心,走之前我已与郡主见了一面,她如今有了邺帝宠爱,不会有事的。”无名宽慰道
长灯闻言默默的坐正,虽然她没有见过邺帝,但是听闻他孙子都有了,而永安帝姬也不过十四五岁,心甘情愿也就罢了,偏偏是为大义
望舒却趴在窗子边继续好奇的问:“将军,你以前真是大梁的侍卫?”
“不错!”无名此时又露出面无表情生人勿进的表情
“那将军以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为何帝姬会那样说?”望舒继续问
无名听到望舒的话先是微微一愣,过往的事情一下便涌入心头,转瞬只见他眉头拧紧,冷冷的又有些生气的说着:“末将劝姑娘还是不要有这么重的好奇心”说着便骑马在前面开路。
“姑娘你看他,咱们怎么说也是一起经历好些事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望舒气鼓鼓的说
“我说你呀,就是自找的!有你这样往人伤口上撒盐的吗?既然是连帝姬都说对不住他,想必他是受了极大委屈的,不然怎么会远走他乡呢。”长灯斜眼看着望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啊!我怎么发现你现在动不动就找无名,你是眼睛长他身上了?”长灯乜着眼质疑的看着望舒
“姑娘你可不要胡说,我是好奇,你知道我打小就是好奇心重。”望舒解释道
“最好是这样,我告诉你啊,你干什么都可以,但是这个事情不能想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母亲说了咱们做女子的,就是要收住自己的心,这样任别人怎样离开,自己也不会被伤的痛彻心扉。”长灯警告着望舒
“知道了,知道了!”望舒答道
”这就对了,我们都在家被管了这样久,出门好好玩好好吃多好,你可不要学那戏文里的柳青青自己动了心,最终爱而不得。再说了就无名,长得还不错,但是冷冰冰的!”长灯打了个寒颤嫌弃道
这时王顺突然停下马车,望舒忙问:“王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