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起(13)
沈照回到警局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一直被邢沉当摆设的办公室里开着灯——邢沉虽然有一间独立办公室,但平时都喜欢在外面与大家一起办公,用他老祖宗的话解释:
“我这叫与你们同在,像我这种亲民的领导不多了,你们需珍惜。当然了,那些喜欢在上班时间打游戏、打瞌睡、看言情小说的,请你们打起万分的精神。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懒是你们的本事,但是若是被我抓到,这个月的卫生全包,全勤上缴,严重者归去外勤组。”
是以刑一队成了整个公安局里最勤奋、最积极、风气最正的小组,他们一致最期盼的就是邢沉休假,但他休假后刑一队就没有免费的宵夜享受——因而他们集体的愿望就是邢沉有一天能回归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
沈照正要去跟邢沉汇报情况,被徐智及时喊了一声:“老沈,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破坏了队长的好事,搞不好你这个月的全勤就飞了。”
沈照及时刹住脚,问:“咱这里来什么贵重客人了?”
徐智挑眉,“你猜。”
沈照想了想,“队长的相亲对象?”
徐智便给他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让他体会。
沈照:“……”
“队长不是说你带回来一个小孩吗?人呢?”
沈照叹了口气,“别提了,半路遇到他父母,他们还以为我是人贩子,当众怒斥了我一顿。那个孩子就是个人精,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若不是有警察证,我今天怕是回不来了。”
“……”
徐智无语过后,低声问:“话说,那个昌明杰真的是凶手?”
“八九不离十吧,方崇明查到他的消息了吗?”
“不知道。”徐智心累地叹了口气。
沈照瞅他一眼,“你今天不用跑外勤,装什么身心劳累?”
徐智欲哭无泪,说:“我这个月的全勤怕是没有着落了,这个月的卫生、端茶倒水的活我也得全包了。老沈,我决定这个月的午餐就吃泡面,要不要一起?”
沈照面部表情的,“你看a|片被老大抓包了?”
“…………”
邢队长办公室里。
邢沉褪去外套,手臂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看着还颇有几分触目惊心。邢沉自己虽不觉得有多疼,但这对项骆辞来说却像是他被砍了好几刀般,让邢沉不由得愧疚——他刚刚进来之时趁某人不注意还故意用力捏了捏伤口。
项骆辞皱着脸,小心翼翼地帮邢沉擦拭血迹,剪开纱布,期间还紧张地问了邢沉几句疼不疼。
邢沉觉得戏份太过了,忙说:“项法医,像这种小伤我们警员几乎都受过,对我们来说是常态,我们习以为常了……我的意思是,这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疼。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肌肉重生更健康不是?”
项骆辞没有回话,安安静静地帮他包扎好伤口。邢沉受不了这气氛,便找着法子转移话题。
“对了,项法医昨天去来往书店是去借什么书啊?”
“……”项骆辞答:“红与黑。”
“哦。”邢沉应:“项法医真是博学。”
“谢谢。”
“……”
隔了一会。
邢沉又问:“有一个问题我挺疑惑的,想请教一下项法医。”
“请教谈不上,邢队长请问。”
“你那天为什么会想到检测奚宜的血液……我的意思是,要不是有你发现这一点,这案子有些事情我还真不一定能想得通。”
项骆辞的手微微一顿,“你……”他想问邢沉想通什么了,但话到嘴边被他利索地吞了回去,他平静地道:“以前实习的时候碰过类似的案子,留了个心眼。”
邢沉点点头,视线在他包扎的伤口上瞟——项法医太温柔了,包扎伤口跟挠他痒痒似的,真是叫人无法集中精力思考问题。
好在那个绷带没有绕多久,项骆辞帮他包扎好了手臂,伸手碰了碰他的膝盖,“腿上的伤要不要换药?”
“不、不用。”邢沉见项骆辞盯着他的脚,忙站起来,“真不用。我手头里还有案子,忙完了我自己再换。那什么,谢谢你哈,改天请你吃饭。”
项骆辞客气颔首,“不用。你本来就因为我才受的伤。”
怎么就愧疚上了呢……
可怜邢沉没交过女朋友,也没怎么看剧看小说,不知道怎么哄人……要是徐智这会在旁边就好了,但是他总不能出去请教了再回来哄人,那显得太笨拙且不真挚。
思量片刻,邢沉说:“我听说你中午给我送饭了。如果项法医真觉得愧疚的话,给我送一星期饭吧。”
话说出口,邢沉心说完了——之前项骆辞对自己避如蛇蝎,如今他这么明目张胆地索求条件岂不是让他更反感?
“你要是不——”邢沉正心急如焚地给给项骆辞找个拒绝的台阶下,冷不丁听到项骆辞应了一句:“好。”
邢沉一愣,“你说什么?”
项骆辞收拾好了药箱,说:“我说答应给你送一星期的饭,邢队长对菜品有没有什么要求?”
邢沉咽了口唾沫,“没有。我对吃的一点都不讲究。”
项骆辞点点头,“我先出去了。”
邢沉眨了眨眼——他,就这么走了?
讲真,邢沉有点吃不准项骆辞这个人,项骆辞担心他的时候感情真挚,疏离他的时候也是客气可见,难道这就是一个老好人的特点:关心纯属下意识,分寸点到为止,一旦嗅到别人的热情就立刻打退堂鼓?
单身solo邢沉表示——揣摩人心太难了,尤其是揣摩项骆辞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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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宋克南和邢沉正在对包元正进行问话。
“这个老昌什么时候应聘了酒店兼职?”
“有一两年了吧,他为人老实,干活勤快……只要是这种活工资低,没什么人愿意做。”
“监控里显示前天他来过酒店,那天是他的班吗?”
“不是。那天是小刘的班……就是另一个清洁工,但他妻子那天临产,希望能在医院里陪老婆,我就让老昌跟他换了。”
宋克南又问:“你们酒店清洁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包元正说:“这种外聘的清洁工只需负责运走酒店的垃圾,一般清洁阿姨收拾好房间会把垃圾堆放在楼梯口,老昌每天早上六点或者晚上十点后来收拾。你也知道,我们酒店就两个电梯,我总不能让他们扛着垃圾走楼梯,所以只能挑没客人的时候让他们过来收拾,外聘清理垃圾,能省不少钱呢。”
邢沉轻一哂笑,“我看不只是为了省钱吧?”
包元正的脸色一青一白,硬着头皮也扯了一下嘴皮,说:“是,确实也是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麻烦。但是警官,我除了和他们开过几次房,真没碰过你说的什么毒品。这可是要命的东西,我每个月就拿着一万多的工资,也抽不起啊。”
邢沉问:“昨天我看到老昌十点多的时候好像也在酒店,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去打扫?”
“酒店里有一台空调不要了,放在走廊碍地方,我看他平时工作不容易,就让他过来把它收了,这当废品卖很多钱呢。”
这一通解释合情合理,没毛病,但邢沉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暂时理不通哪里不对劲。
邢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而问道:“老昌平时有跟什么特别的人来往吗?这么说吧,按照缘吧的择人标准,像老昌这样的有多大的几率会被主动勾搭?”
包元正尴尬地笑了笑,“这、这我哪知道啊?我当初能下载那个缘吧,是有个老朋友来这玩儿……我对这个组织是真的了解不多。”
邢沉点头表示理解,“老昌中大奖的事,你们有谁知道吗?”
包元正摇了摇头,“这种事谁都不会到处宣扬的吧?不过老昌之前倒是问过我关于彩票的事情,我以为他也就去买个几块钱的,谁知道他运气这么好……”
“老昌之前和奚宜在酒店有过接触吗?”
“按理说应该没有,他来酒店的时间点……但也不排除奚宜那个时间点出来做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说实在的,我到现在我都不太相信老昌会是那样的人……”
从这些迹象来看,很难确定昌明杰就是凶手,一他和死者没有明显的交集;二他一个老老实实的清洁工,从监控里就能看出他是个唯唯诺诺的老实人,社恐症状严重得好似见个人都想躲似的。
可偏偏又不能把他完全排除掉——身形、手套、彩票……这些一定不是巧合。而且奚宜和昌明杰在交易前有交集的可能性很低,两人的仇恨又是从哪说起?
邢沉心里叹了口气,沈局给的期限怕是破不了这个案子。
他敲了敲桌面,“说说你和汤冉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提到汤冉,包元正就显得有些拘泥了,“就是,就是交易的时候认识的啊。”
“什么时候。”
“两、两个多月前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邢沉问:“你们中间见过几次面。”
包元正讷讷地说:“就,三四次吧。我们除了有那方面的交流,对她的其他信息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才几次面?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邢沉像在开玩笑,友好地盯着包元正,后者紧张地握了握手,“警官,你这不是开玩笑麽。我们这种关系哪谈得上喜不喜欢啊。再说,谁会喜欢一个每天不知道被哪个男人进去过的女人?”
邢沉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这种轻贱的女人确实不值得喜欢,满身骚味,肮脏、低贱,对你们来说,充其量不过是男人满足欲望的工具吧。”
宋克南眼皮子轻轻一跳——他家队长不是经常教育他们说女人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尤物麽?这话不像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啊。
但很快,宋克南就意识到这是他们两人微妙的较量,虽然宋克南看不懂。
只见包元正的嘴角微微一僵,而后唇角慢慢地弯得深了点,说:“是啊,这种女人就是低贱。”
邢沉似是轻哼了一声。
“奚宜和汤冉平时的关系如何?”邢沉又问。
包元正抿了抿嘴,难为情地说:“我只知道她们认识,其他的,真的不太了解。”
后面邢沉又问了些杂七杂八的不着调的问题,本想乱中突袭套话,但不知包元正是太精明还是真不了解事态,邢沉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挖出来,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在宋克南犹豫着要不要打断的时候,邢沉站了起来。
邢沉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和她们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包经理,你是最没有资格评判的。没有人愿意一直待在脏脏的泥潭里,如果因为生活所迫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无能,那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深陷沼泽却不伸出援手,那是一种悲哀。”
包元正一愣,脸色茫然地道:“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邢沉说,指了指宋克南手里的笔录:“今天就到这吧,你看一下笔录,没什么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字。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包经理提供的,还希望包经理积极配合。”
包元正也起身,毕恭毕敬地说:“应该的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那个警官,这个老昌他真的杀人了啊?”
邢沉客气颔首,“案子细节不好透露,见谅。”
从审讯室里出来,宋克南一直跟在邢沉身后,等没有其他人了,才问:“队长,你怎么知道包经理喜欢那个女人?”
邢沉自信一哂,“男人的第六感。”
“……”
宋克南默默地闭上嘴巴——邢沉的情感第六感就没准过,他每次相亲回来都用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们说这事肯定成,最后还不是无一例外都泡了汤?
“包元正是个滑头,还是派人去盯一下,”邢沉说着,突然停下,“那位汤小姐呢?”
宋克南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休息室,邢沉略颔首,问:“你行吗?”
宋克南沉着脸,“这种问题就是对男人的侮辱。”然后率先进了那间休息室。
邢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