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夏至
“公子,到了。”莫大力一声呼唤,叫醒了还在晕晕乎乎的柳苏苏。
为了躲避一直纠缠不放的柳英宝等人,莫大力恨不得把京都城转遍了,好几次都差点被追上了,都凭着险之又险的驾车技术,避过去了。
“让您受罪了。”莫大力看着柳苏苏不好看的脸色,很是歉意。
柳苏苏换好妆容,下了车,扶着马车壁,还是有些腿颤,不过还是出言安慰了莫大力,她知莫大力也是尽职。
“莫叔,您快些回去吧,费了这么些时辰,邢娘子该担心了。”
“哎,公子,那您自己当心些。”
柳苏苏见这天色,也不敢再耽搁,这次出来是冒了险的,万一沁兰杏嬷嬷那边出了什么情况,也不好圆场。
腿还像面条,颤巍巍向山顶的清凉庵走去。
可才走至半山腰转角,就听身后面传来脚步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确定夫人是到了清凉庵?”陆伯济的声音,吓得柳苏苏一个哆嗦,脚比脑子快,悄无声息地往旁边的竹林一钻。
“是,侯爷。小的问过了,确定是在清凉庵。”陆伯济的长随二顺恭敬答话。
柳苏苏一阵诧异,他怎么突然来了?听言语还是来找她的?
心里暗呼倒霉,今儿真是黑,哪儿都能遇上事。
焦急之意染上脸庞,刚刚还好避开了,不然这就直接碰上了。
可是走原先那条路也是没办法了。
柳苏苏急得攥紧了一旁的翠竹,原先白皙纤弱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泛红。
转头看向幽深的竹林深处,没办法了,这片竹林应该也是能通向山上的,试一试!
没多少人迹的竹林小道很是不好走,柳苏苏磕磕绊绊地走着,边走边祈祷。
可惜的是,越急,方向越是认不清,明明是向着山上走,好几次都觉得方向不对。
等到再抬起头看时,竟然到了前几天误入的竹屋附近,柳苏苏心下一紧。
她知道竹屋的主子不会每次都好意放过她,她这样三番五次擅闯,会给人很深的误会。
可是,没办法了!越耽误,沁兰那边情况就越是不好说。
顾不上别的,拔腿就从竹屋路过。
奇怪的是,竹屋黑暗一片,并不像上次那样有微弱的烛光,仿佛是没有人,也没有再见到熟悉的凌玉宵的那个侍卫。
此时,正躺在坑底,不停吐着血的羽四:主子太狠了,一掌直接让我躺平了,就问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我?我今儿真要死在这里了。
从黑暗的竹屋旁边走过,路过那座无字坟墓的时候,柳苏苏还是压抑不住好奇看了一眼,实在是没法,正常谁会把坟墓建在屋门口。
只是,这样不经意的一眼,柳苏苏“啊!!!”地一声尖叫出声,像见着了鬼。
可不就是见到了“鬼”,墓碑好好地矗立着,但是却靠坐着一个黑影,而那坟包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深坑。
柳苏苏本就腿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
朦胧的月光恰巧扫过,拉长了在地上的影子。
竟是有影子的?仔细一听还有不断深呼吸的声音。
柳苏苏被吓得一片空白的脑子,终于回过神来,真的人吓人,吓死人!
不过,她还是很害怕,这黑黢黢的地儿,挖坟还靠着碑休息的,能是什么好人?
想着敌不动我不动,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偷偷拔了头上一根如意簪藏在袖子里,紧紧握在手心。
柳苏苏一步步慢慢挪着步,时刻注意着那坐着的人影。
那人穿着暗色玄衣,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庞,头发散落着,却像只野兽一样不断低喘着。
就当柳苏苏准备转身就快步逃的时候,一个天旋地转,她就仰面被人摁倒在了地上。
纤细白皙的脖子被人掐住,柳苏苏本能抬手想刺,却被那人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还抓着如意簪的手。
柳苏苏惊骇得脸都白了,这个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了,她都没看清。
眼睛因为惊吓瞪大了,才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那人的脸,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七皇子凌玉宵。
“咳咳你”柳苏苏内心不停对自己呐喊,快想想啊,还有什么办法自救!
而后又绝望地暗骂,是哪个劳什子神明给她扔到这个破小说世界的,筹谋了那么多天,结果今天要死在这儿,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早知道,她那么费劲地想什么计划啊!直接暴躁得摆烂啊!
可是,内心暴走、直接摆烂的柳苏苏发现,掐住脖子的手并没有再收紧,身上那人的神情也在不停变幻纠结,貌似状态不正常。
原先淡漠的狐狸眼,更加深沉,甚至有些红血丝,比平时的冰冷冷更多了些疯狂,邪恶,想将一切毁灭的冲动
然而,时不时又有些她看不懂的深沉悲伤,挣扎滑过
柳苏苏不知道凌玉宵要干嘛,就这样僵持着,不懂他是想要了自己的小命还是想要干嘛,想要认命地闭上眼睛,又觉得自己太怂。
只是,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迷惑众生的脸庞,听着两人喧嚣不已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柳苏苏脖颈渐渐臊红。
两人贴得这样近,又都没有说话,凌玉宵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不断传入自己鼻腔,那味道似青竹又似幽深的山林溪涧。
从没有跟异性这样贴近,尽管是在这种情形下,但是内心还是避免不了一阵阵传来的羞意。
还不如直接把自己杀了,柳苏苏这样想着。
然而凌玉宵此时更是不好受,夏至这个特殊的日子,总是令他发狂,而且今年还要面对那女人的坟墓。
不过,不出他所料,这个坟是空的!也是,那老头子怎么舍得真把她迁坟到这里,由着自己挖坟挖骨?呵呵。
身子一阵阵发冷,他知道自己时好时坏,甚至出手打伤了羽四,但他没办法控制。
他的眼前,总是出现那个女人冷漠的身影,还有比鬼魅更可怕的低语。
她总是那样冷冷地看着,看着自己垂死挣扎,质问自己:你为什么要活下来,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去死?!
不是说为了阿娘什么都能做到的吗?为什么不肯为了阿娘去死呢?
是啊,为什么呢?!
那时候的他也不懂,他只有八岁,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叫母妃要叫阿娘,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娘不爱他和妹妹,他只想阿娘看看自己,抱抱自己。
可是,阿娘却总是终日冷冷地坐着,见到他和妹妹的眼神里,满满的只有恨意和厌烦。
唯一一次,阿娘笑了,却是亲手将毒点心喂进了自己和妹妹的嘴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把自己吊在了横梁。
他躺倒在那里,呕出了白沫,看着身旁僵直再没了呼吸的妹妹,看着那双绷直的海棠花绣鞋晃悠着,竟是一滴泪也流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