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赎身
被拾掇好的紫苑，果然显露出不一般的清研姿色。遭受了非人折磨的她，心神俱疲，终于是在软被中沉沉睡去。
唯一的床榻被占用，柳苏苏只好将就，窝在贵妃椅上，这种经历多么熟悉。
沁兰心虚地抱着被子，准备在柳苏苏旁边地上打地铺，她知道自己又多管闲事了，以小姐的身份，稍有不慎，就会招惹无穷的麻烦。
只是紫苑姑娘父母双亡，实在可怜了些，她做不出将人赶出，逼着她去死的事情。
沁兰歉疚的话还未出口，柳苏苏就好笑地摇了摇头。与沁兰相处这么长时间，若是她真理智到冷血，二人的关系反倒没办法如此信任亲近。
况且沁兰还是心里有数的，若真会给柳苏苏带来危险，她是头一个不会去做，还会挡在柳苏苏面前的。
“睡吧，夜已深了，明日还有等着处理的事呢。”
烛火明明灭灭，在柳苏苏脸上笼了一层阴影。
寂静中，紫苑睁开了眼睛，噩梦连连，汗湿了她的发，睁眼望见陌生的帐顶，转头去看贵妃椅上，那位柳公子模糊的脸，突然就觉得安心起来。
一直以诗书世家贵女要求自己的紫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一个陌生公子共处一室，度过这样尴尬的一夜。
但是再一想，如今自己已是一脚踏入了青楼楚馆，又有什么名节可言。若不是这位好心的公子和婢女，自己怕是已经被抓回去了。
听沁兰提起过，她和她家公子，明日也要退房回府，那自己明日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紫苑幽幽地想着，自己再没有理由麻烦柳公子，能收留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一夜，已是冒了风险，他有什么理由，再为自己涉险呢？
柳苏苏迷迷蒙蒙翻了个身，留给紫苑一个青色的背影。
翩翩佳公子，端方性温厚。若是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县令之女，这样善良的公子，自己怕是也会生起孺慕之情吧？
可惜啊，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杜牧的《叹花》）。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掩入被中不知去向
“公子，早点备好了，您用一些。”沁兰早早就起身了，为着昨日的愧疚，特地一个人去街市买了些新奇花样的早点，她知道柳苏苏最是喜欢稀奇的吃食。
“沁兰你也坐。还有，紫苑姑娘，你别客气，也一起用些。”
望着有些局促的紫菀，柳苏苏招呼着一起，昨夜她思虑着睡了过去，然而看到今日紫苑的表现，心中却有了决定。
这位紫菀姑娘，虽然昨夜被逼行为疯狂，但却不是个自私、不择手段利用别人的人，否则无论如何，今日她也会向自己提出无理要求索求帮助，甚至会起一些旁的心思。
但是紫苑没有，从早上起身后，就忙活着将床榻和自己用过的用具收拾了干净，守礼地离自己远远地坐着。
这是个好姑娘，若不是命运弄人，现在该是觅得佳婿，平安喜乐，举案齐眉。
柳苏苏见过很多得到帮助后，更加得寸进尺，并觉得理所当然的人，而紫苑这样悲惨却坚强、知情知礼的女子，反倒忍不下心不去帮她。
恍惚间，柳苏苏想起自己的奶奶，那个在21世纪再也看不见的，她唯一的亲人，她温和但具有力量的声音，还在耳边；
“人生在世，总有风雨，在风雨中挣扎前行已是不易，但更难得是经受风吹雨打，仍不忘心中的坚持。”
她想，紫苑就像奶奶说的那种人吧，身陷绝望泥泞，心中却也谨记自己的坚持和底线。
几人怀揣着心思，用完早点，将带来的行李收拾妥当，柳苏苏和沁兰就和紫菀告了别。
紫菀望着两人的身影，跨过房门，渐行渐远，心里只剩下了凄凉，她打量着垂挂在床榻边的床幔，心知如今只有一条路了。
清清白白的来，总不好带着污名去见爹娘。
颤抖着手，去解那床幔，心里对客栈老板也有些愧疚，自己最终还是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只是没想到，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姑娘，姑娘还在房间吗？我是此间客栈掌柜。”
紫菀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
“掌柜的”
朱掌柜满脸谄笑，做了个揖：“姑娘，我是得了柳公子的吩咐来的，此间上房已为您续了三月，您尽可安心住下。”
又掏出个信封，交到紫菀手中。
“这个，姑娘您收好，是柳公子吩咐留给您的。”
紫菀面带惊讶，当着朱掌柜的面，迫不及待地打开，看清信中所说后，眼眶红了，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原来，柳苏苏不仅为她续了三个月的客栈，还吩咐莫大力和守在外面的青楼打手周旋，不惜告知主事的，已将她收纳进自己房中不好再进青楼，污了自己的英名，花了几百两银两，就为了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然而花了如此代价，柳公子却没有半点过分要求，还在信中告知：与姑娘相识就是一场缘分，紫菀姑娘蕙质兰心、坚强善良，本就不该是零落成泥的结局。
信的最后中夹了一张百两银票，轻轻地落在紫菀的手中，重若千金。
“柳公子谢谢”紫菀眼前模糊，仿佛又看到烛光中那模糊的青色背影。
信中字迹并不算工整，但却比以往她见过的所有名家墨宝都能震撼人心，将信珍视地收进怀中，贴紧心房。
柳公子，下次再见，又会在何时何处？
而被紫菀念着的柳苏苏，此时正带着沁兰，和莫大力一起择看院子，这也是她此行冒险出来，要办的大事之一。
一些不常用的首饰典当了不少银子，加上攒的，三千两有余，除去这两天零碎花去的，仍有三千两，京都城院子紧俏，一间三进的院子要三千到四千两，柳苏苏看了许久，还是决定先买进一座二进的小院子，把莫大力一家安顿在此处帮她守着。
跑了几处，最终选了地处僻静不算惹眼的一间小院，院落中有棵百年老梨树，院子收拾得也算利落。若不是地段不算繁华，怕是不止两千两。
“还以为三千两已经算是富庶，没想到在京都城只能堪堪落脚。”柳苏苏叹了口气。
“那是小姐你，挥金如土，普通人家一月用不上一两。原想着只有沁兰我心软，没想到您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紫菀姑娘怒撒几百两。”
听到沁兰的调侃，柳苏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沁兰姑娘，别叨叨了，我们该回清凉庵了。也不知道杏嬷嬷现下在干什么呢”
“请公子，沁兰姑娘坐好。”莫叔的声音传来，确实到了该启程的时候，柳苏苏撩起车帘，恋恋不舍地再看了眼繁华的街市。